他剛放下酒杯,那邊箫雁舟卻是再也忍不住了,冷哼一聲道:“旁人走露身份是尊貴之位,尚且還知道逃嫌避禍,求個清淨。閣下一介罪臣之後,走露了風聲倒好似樂在其中,還四處招搖,當真是臉皮厚過樹皮,一點也不為自己的罪過而感到羞恥。”
說着他又看向趙明琰,冷笑着惋惜道:“趙大人,昨日一叙我還以為你是個懂禮知禮的聰明人,之前京城你上書為這個逆賊之子請功,我還以為你是被他人脅迫才不得不那麼做,如今看來原是你本就蠢鈍可笑,竟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幫着一個反賊做事,當真丢盡了朝廷的臉,我若是你,就該到京城面見陛下,脫了官帽,負荊請罪。”
他這一番尖酸刻薄,毫不留情,月通天正氣得要發作,卻被雲未行迅速按住,看了一眼停了杯的淩風澈,雲未行深吸一口氣,攔住了想要為他辯駁幾句的趙明琰,看向不可一世的箫雁舟,忽而笑了起來,本就生的姣好的面龐,越發燦若星辰,像是鍍上了一層金一般,這樣一張臉怎麼看都不像個罪臣之後。
老金在一旁瘋狂給樊天浩他們使眼色,眼看着氣氛越來越緊張,隻怕下一刻就得打起來,這雲未行莫名其妙的一笑,老金隻覺後背一陣冒汗,傳言這個傅公子乃是天下第一俠盜,武功了得,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下毒制毒都不在話下,若真打起來,一百個箫大人也未必是他的對手,老金實在想不明白這箫大人是哪根筋搭錯了,敢直接出言譏諷傅雲岚?
沒辦法,老金隻能寄希望于自己和兄弟們,能拉住一個是一個,隻要事态不惡化就好,于是更加賣命地沖張鶴、樊天浩眨眼,希望他們能看懂自己的意思,結果那兩人隻顧着看熱鬧,壓根看不到老金快要眨瞎了的眼睛。
而就在老金氣不打一處來的時候,雲未行已經開口了,他臉上挂着笑,可這笑意卻達不到眼底,隻是語氣平淡地複述道:“蕭大人果然熟知律法,忠君愛國,傅某确實是罪臣之後,當年抄家滅族僥幸沒死,躲藏多年,按理說身份暴露之時便該投案自首,但是且不論陛下登基時曾大赦天下,謀逆之罪也在其列,而且我有冤情要上報天聽,按大晟律法,為免冤情無處可訴,隻要有為官者擔保,便可面呈聖上主持裁決。所以即便我如今還是戴罪之身,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蕭大人面前,這件事蕭大人難道不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雲未行是對着淩風澈說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嘲諷,而淩風澈則是後知後覺一般,哦地恍然大悟道:“是啊,趙大人之前向陛下上疏為傅雲岚請功時也上呈了一封密報,為其擔保陳述冤情,我此行出來除了是來調查洪災一事,也是奉旨前來帶趙大人與傅雲岚一同進京面聖的,陛下有口谕,必要面對面見到傅雲岚。”
此話一出,衆人臉色各有不同,老金三人是刑部派來輔助這兩位大人的,完成任務即可,至于這兩位大人來幹什麼,怎麼做,那都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内的,隻要他們兩個在他們監視之内不出岔子,這兩位大人說什麼,他們照做便是。
所以當淩風澈說出陛下口谕之後,老金他們并未表現出多麼驚訝的樣子,隻是一副了解任務的認真表情,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原來這傅雲岚與趙大人交情如此之深,竟能讓趙大人賭上仕途前程幫他擔保,莫不是救過趙大人的命不成?不過咱們陛下也真是位聽民愛民的好皇帝,政務如此繁重,依舊願意管這些陳年舊案,親自調查冤情,當真叫人佩服。
隻是,老金略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箫雁舟,陛下将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淩大人,而箫大人對此卻是一無所知,孰親孰遠,一目了然,這下子箫大人怕是有些處境尴尬了。
張鶴不由得與樊浩天嚼耳根,“這傅雲岚的父親就是當年被指謀逆的靖安王吧?我小時候就聽村子裡的大人講起過,說那位靖安王是個頂天立地,戰無不勝的大将軍,一輩子忠君愛國、骁勇善戰,怎麼會被指謀逆呢?”
樊浩天小心地觑了一眼那邊的動靜,一邊低聲跟張鶴道:“你你年紀小,隻怕靖安王死的時候你都還在你娘肚子裡呢,我那時候也才十來歲,也是聽說靖安王鎮守邊關,就沒有他打不赢的仗,好像是因此得罪了什麼人,底下的副将拿了他與外敵的書信,狀告他有謀逆造反之心,先帝爺便下了好幾道敕令,将他召回了京城一頓審問,起初人人都不信靖安王會造反,不少老百姓都自發跑去京城聯名上書先帝,為靖安王陳冤,我那時也去看熱鬧了來着,那時候可真是鬧得沸沸揚揚,官府出兵都壓不住,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聽說靖安王在牢裡認罪自戕了,當時所有人都不信,直到朝廷下了文書坐實了靖安王的罪名,還連帶殺了好幾個軍中将領,老百姓們即使不信也沒轍了,久而久之,這件事便慢慢被人淡忘了,若不是這位靖安王世子的出現,我也都快忘記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