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京畿司的衙門占地不小,前後四五進的大院兒,其中三分之一都是卷宗閣的範圍,足可見裡面所藏的案卷有多少。
雲未行一走進去,便隻見偌大的房間裡放置了如同密林一般的許多書架,疊滿了各個箱子,上面都清楚标記了案子發生的時間與結案的年份,并且都是按時間排序的,倒是為他查找起來省了不少事兒了。
屋内所有的陳設用的都是不易腐朽蛀蟲的上等木料,另外還熏着驅蟲除黴的香料,淡淡地萦繞在整間屋子裡。
卷宗閣裡面另有書記一人,看上去是個年紀很大的小老頭子,酒糟鼻,蒜瓣眼兒,胡子拉碴,發絲淩亂,坐在門後的牙房裡正瞌睡着,聽見有人進來,懶散地擡了一下眼皮,也不動身子,隻招招手示意雲未行過去。
門口那兩個捕快告訴過他,進去之後要先交名牌登記,于是他便笑着走了過去,邊遞牌子便笑道:“驚擾您休息了,實是案子緊急,不得不趕緊過來調查,還請前輩包涵。”
那人對雲未行的寒暄并不怎麼在意,耷拉着眼皮随意瞅了一眼雲未行的身份牌,見上面寫的是特捕的名頭,便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古怪。
雲未行被他看得有些奇怪,便問:“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誰知那人卻不說話,隻默默低頭抄錄了進出記錄,連同是何人指派一并記檔,随即便将腰牌有丢還給了雲未行。
雲未行心裡對這人這般莫名其妙的态度有些摸不清頭腦,但是辦事要緊便也不想過多糾結。
結果轉身之時就聽那人躺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喃喃自語道:“哎,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難不成這京畿司衙門是沒人了不成,竟然還讓個來路不明的人來查案,還是個特捕……”
雲未行心裡暗道:這人真是奇怪的很,看他年紀比斤叔還大,指不定之前也曾跟着淩風澈的父親做事,這把年紀了還能在卷宗閣裡當看守,真不知道是淩風澈顧念舊情給特意安排的,還是此人可能深藏不露?
總之對于這人陰陽怪氣的話,雲未行倒也并不在意,隻是在查閱卷宗的時候多分了一點心神在此人身上,時刻提防着他的一舉一動,不過那人又好似十分懶散的樣子,登記完便躺在搖椅上呼呼大睡起來了,一副全然無所謂的樣子。
雲未行暗笑自己太過小心了,于是專心查起了所有有關慧貴妃出事那年所有的卷宗。
可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這京畿司的卷宗收藏得有多嚴謹。那看似一小盒一小盒的箱子裡,裝的是每一年發生在京都城裡的所有大小案件,小到鄰裡糾紛,大到謀逆叛國,一一詳細記錄在冊。
不過也因為如此,這些案件也多如牛毛,查看起來頗費眼力。
雲未行一箱一箱地翻看着記錄,直看得眼睛發暈,這才在找到第三箱的時候看見了有關慧貴妃溺亡的具體記錄。
發黃泛舊的紙上赫然寫着,天啟四年,皇慧貴妃夜訪禦書房,求見聖上未果,言心内郁結,攜侍婢,屏退宮人,遊戲禦花園未歸,宮人尋覓未果。次日卯時一刻,其屍及侍婢屍皆浮于禦花園荷塘,周圍未見争執打鬥痕迹,屍檢亦未見傷痕等人傷痕迹。後查宮人證詞,稱皇慧貴妃近日因族兄之事頗為傷神,茶飯不思,夜夜難寐,常有驚懼尋死之念。綜上所證,皇慧貴妃系心有不虞,神思不定,失足落水,其侍婢忠心救主,然能力不濟,亦溺斃,此至結案。
雲未行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但因為門口還有個不知深淺的老頭在監視着,他隻能壓下心中的洶湧情緒,側身用架子擋住自己的臉,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細細看了一眼案卷落款的地方,隻見那裡按着内侍司的印子,可見當時就是内侍司經手結案的。
他又翻看了一下那個盒子裡裝着的其它卷宗,記錄的都是當時那些證人證詞,和剛才看的結案書上寫的内容差不多,一時也看不出什麼線索,于是他便想着将這些案卷一同帶出去跟淩風澈一道查看商量。
就在他收拾東西時,小心地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躺在搖椅上呼呼大睡的老頭,雲未行心念微動。
現在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要看的那件案子定然也收錄在這裡,倒不如就趁此機會好好查看一下當年事情發生的所有經過,或許就有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