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再然後便是他所帶來的證人反水,一個個皆改口稱并未聽見闵司學王氏呼喊求救,乃是聽聞闵府之中有男子大聲斥責王氏不檢點,這才出面協調,之前是見王氏可憐,而闵司學以銀錢利誘,這才做了僞證。
這些證人還當場指證,此事實則是闵司學貪慕這幾人家中銀錢,先令其妻在家中誘惑幾人,再行捉奸,以此要挾這幾名學子,後見事情不成,便又以妻名聲受辱,狀告三人,企圖诓詐錢财。
闵儒生是萬萬沒想到,一夜之間竟生出如此變數,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被一衆衙役撲倒在地,一根紅黑籌子落地,八十大棍,生生打得他皮開肉綻,連喊冤枉的機會都沒有。
再後來,他便被囚禁在府衙牢獄當中,這些人毫不掩飾他們官官相護的醜惡嘴臉,竟以放其自由為誘餌,要他簽下認罪書。
闵儒生原本是咬死都不肯松口簽字,這鄒知府見他态度強硬,竟将其妻子抓到監獄之中,以其妻性命為要挾,闵司學與其妻子情深似海,眼見妻子命懸一線,隻得忍痛簽下那一封天殺的認罪書。
之後,闵司學被石院長花重金保釋出獄,卻已是聲名狼藉,萬般無奈之下,隻能攜妻遠行,不知所蹤。
可此事了結,卻不過隻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
楊百烈三人見家中勢力足以壓制當地衙門,操控知府為他三人淹沒罪證,便越發有恃無恐,到處橫行無忌。
當時在書院之中有一生員名叫趙海,無父無母,唯有一個叫趙溪的親妹,二人相依為伴,哥哥讀書刻苦,頗有天賦,是當時書院中的翹楚,假以時日定得高中,其妹趙溪長得秀麗,又繡的一手好繡工,便日日在家縫衣繡花,補貼家用,供哥哥上學,兩兄妹相互扶持,原本日子該是和和美美,極有盼頭的。
可隻因趙海不滿楊百烈等人欺辱師母,以錢勢迫害司學,在書院裡小小地質問了幾句,楊百烈等人便出手将其教訓了一番,此後更是時常對趙海拳打腳踢。
那時因闵司學一事,石院長殚精竭慮,累出了舊疾,被送去了兖州老家靜養,書院監管畏懼楊、金、奉三家勢力,便對此事不管不問,隻害得趙海日日被人欺淩,身上新傷舊傷不斷。
那時,趙海也看出了自己的處境艱難,更知道自己的一介窮書生,沒辦法與這些高門貴子相争,隻得忍氣吞聲,煎熬着隻等春闱高中,一朝天子封蔭,便能有機會替闵司學和自己讨回公道。
然而,事與願違,那日趙海在書院刻苦,忘了時辰回家吃飯,其妹擔心他沒飯吃,便匆匆趕到書院,為他送飯,怎料路上偶遇楊百烈等人,當下便被圍住,若不是有跟趙海一般窮苦學子瞧見,通風報信,趙溪便要踏上王氏後路。
趙海聞言,急忙趕到,救下自己妹妹,楊百烈等人不欲在美人面前動粗,便假意惺惺離去。
正當兄妹二人以為此事終了,卻不想,一日楊百烈三人趁趙海上山砍柴的功夫,闖入兩兄妹家中,将在家繡花的趙溪輪番侮辱,等到趙海歸家,卻隻見妹妹昏迷在床上,衣衫不整,身上肌膚紫青相交,已經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十七八歲的少年,眼見親妹妹被人這般折辱,哪一個能再忍得下這口氣,安頓好妹妹,趙海便提着柴刀沖到書院,尋見正在喝酒賭錢的三人,這三人邊喝,竟還在那裡大笑着談論趙溪美色,污言穢語,叫人不忍聽聞,趙海恨得眼睛都猩紅一片,當下便要殺上去。
可奈何,盡管窮苦出身,時常勞作,體格壯于尋常書生,但趙海終極是比不上從小練武的三人的,沒兩下便被擒住,又是一頓拳腳相加。
楊百烈三人本就看趙海不爽快,加上喝了酒,手下沒個輕重,半晌過後停下手來,卻隻見趙海頭破血流,七竅出血,躺在地上竟是已經沒了聲息了。
三人見自己竟失手打死了人,一下子酒便也醒了大半,三人合計一番,竟将趙海又偷偷扛回了趙家,将他同仍在昏迷的趙溪一起丢在床上,一把火将二人燒死在了家中,僞造成了意外失火。
三人看着大火吞噬趙家兄妹,自以為此法天衣無縫,怎料此事被一個書生在暗處瞧了個幹淨,那書生本是趙海的好友,二人同窗多年又都是同鄉,感情也算要好,隻是在趙海得罪了楊百烈等人之後,這書生畏懼幾人勢力,便與趙海疏遠了距離。
然而眼見昔日好友命喪三人之手,這書生再也坐不住,當下便快馬加鞭趕到兖州,尋到石院長,便将此事告知,石院長當時正在病中,乍聞此事更是驚怒萬分,躺在床上便咳了血。
幾日後院長同書生一同趕回淮州,他們知曉當地知府畏懼楊家等人勢力,絕不會聲張正義,便将狀紙遞上淮州州判手中,滿心期待州判能秉公執法,可等來的卻是楊百烈三人的父親,正三品的天子近臣,用手中權勢壓人,以此案證據缺失為由,又用書院所有學子前途做要挾,不得不說這三位大人的手腕遠超鄒知府的粗陋把戲,當下将石院長等人壓得喘不過來氣,最終以楊百烈三人因病歸家為結束,不了了之,可憐趙家兄妹,最終卻連個屍骨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