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一眼，兩人默契地松開趙然，轉身沖進樓梯間往上跑。

急促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回響。又是兩三步跑上去，林不凡喘息未定便擡頭望向牆壁上的樓層指示牌，愕然發現上面的數字是“18”。

但他心裡數過，他們應該到了12層才對。

“不許走…幫幫我——！” 嘶啞的，幹澀的，顫抖的尖叫再次響起。

步繁沒有再上樓，先一步轉向一旁的樓道。林不凡迅速跟上，兩人跑到袁妍他們的房間，用力敲打房門。

心跳聲與敲門聲共鳴，急促而堅定。像是在打鼓。

這一幕，似曾相識。

門咔哒一聲，向他們緩緩敞開。

沒有袁妍也沒有陸翰，唯有——滿室荒涼，破敗不堪。

黴爛的床簾将緊閉的窗遮了大半。牆上挂着幾縷蜘蛛網，飄飄蕩蕩。

地闆上積了層厚厚的灰塵，被突然湧入的氣流攪動，興高采烈地撲進他們的鼻腔。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啊啊啊啊——”

林不凡險之又險側身，躲開趙然伸過來的手，順勢将她的手臂反扭将其推入敞開的門内，一旁的步繁擡腳将門猛地踹上。

兩人又開始狂奔，但還沒來得及跑出多遠，就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門被趙然硬生生破開了！

他們心下一個激靈，腳下生風，沖進樓梯間一口氣跑上18樓直奔走廊盡頭。

到了門前，步繁利索掏出房卡貼到感應區開門。

突然，趙然如鬼魅般出現在了走廊中，眨眼間便已閃現至兩人前，雙手成爪，猛然襲向步繁毫無防備的後背。

太快了，來不及了！

林不凡幹脆擡起手臂擋住她的攻勢，借力下壓再上揚。

頓時，趙然像脫手的風筝般被高高抛起，劃出一道不那麼圓滿的弧線，遠遠落在走廊裡。

林不凡沒有再看，轉身進屋，靠在牆上氣喘籲籲，胸膛劇烈起伏。步繁癱坐在玄關處，也在平複紊亂的呼吸。

屋内沒有開燈，一片昏沉的黑暗吞噬了所有的色彩與輪廓。

然而，就在這片近乎窒息的黑暗中，一個米粒大小的微光亮了起來。

那光點實在太小，林不凡下意識以為是劇烈運動後大腦産生的錯覺。

但下一秒，光點便在他眼前放大，放大。

他看到了一個人拿着燭台的小女孩。

是彤彤。

她把燭台湊近兩人，跳動的橘黃色火光在她稚嫩的臉龐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她說：“媽媽馬上就來了。”

林不凡面色冷峻，倏地打開門。

門外，趙然蜷縮在地上。聽到動靜，她的脖子像是上了發條的鐘，一節一節向上擡起，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後的女孩。

他彎腰，将女孩抱起放到她身邊，淡聲道：“管好你家孩子，不要總是讓她亂跑到别人的房間。” 話音未落，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見他進來，步繁将房卡插入卡槽，打開了燈。

他這才發現，一滴滴鮮紅的血液正滴落玄關。擡眼望去，林不凡骨節分明的手緊扣着自己的小臂，血正是從指縫裡溢出來的。

他垂眸，看着地上越來越多的血點，柔聲道：“松開，讓我看看。”

手臂處火辣辣的疼痛終于遲鈍地由神經傳輸到大腦，林不凡茫然點頭，松開手将胳膊遞了過去。

蒼白的小臂被趙然的指甲抓出來了五道深淺不一的傷。最重的一道傷得很深，血淋淋的。最輕的一道也劃破了表皮，滲出血珠。

觸目驚心。

步繁夾着碘伏棉球擦拭傷口，消毒完，指腹輕輕撚起止血粉均勻塗抹，再拿出一卷繃帶細細纏繞幾圈，打了個非常對稱的蝴蝶結。

“好了，你看看方不方便活動？”

林不凡轉了轉手腕再揮了揮手臂，點了點頭，“沒有問題。”

……

清晨初醒，林不凡第一時間下床，從地上拾起昨晚被他們特意立在床對面的手機。

指尖輕輕一劃，屏幕亮起，其上紅點閃爍不息，旁邊标注着一秒一秒不斷流逝的時間。

是錄像。

他按下結束建。長達七個小時的視頻數據讓手機處理地稍顯吃力，屏幕卡頓了一下，跳出保存成功的提示語。

直接點開相冊，播放視頻。視頻中，兩人的身影慢慢縮小，接着便躺到了床上。

畫面像是定格在他們入睡的場景，如果不是還在流動的時間，他險些以為自己按了暫停鍵。

“跳一下看看。” 步繁伸來一隻手，将時間條往前滑動了一點。

林不凡頓時握緊了手機，瞳孔微縮。

屏幕上，他十分熟悉的紅衣女人坐在床邊。身體正對着卧室的窗棂，頭部扭向他們。

他将時間條來回滾動，但無論是出現亦或消失，都悄無聲息，無迹可尋。

唯一能确定的是——

女人一直注視着他們，從黑夜到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