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感覺到他的手臂依偎在自己的身邊,稍微動了一下上半身,他的聲音欺到了耳後,喟歎的灼熱噴在脖頸上令她呼吸一滞。
“你都不知道看到你難過時,我心裡有多難過。”
他輕輕地抱了抱她,不敢太近,不敢太緊。
跟夢裡一樣,清透的液體從酸脹的眼眶中無聲湧出,她捂着嘴,努力憋住脆弱的情緒,不敢發出聲音讓他聽見。
賀江把她的臉頰放在自己的掌心,漏到指縫間的溫熱觸感讓他歎了一口氣,缱绻溫柔從眼角眉梢溢出,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用隻有兩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着:“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說不了三兩句就哭鼻子。”
她想要掙開,可他不允許,大手牢牢蓋在她的手背上,兩人的姿勢有些像小時候躺在一張床上相依相伴,她的嘴抖了抖,揪着他的袖扣,崩潰地喃喃:“爸爸會恨我的,我們不能這樣……”
賀江的身體明顯一僵,可他不肯收回,反而抱得更緊,恨不能将她融入骨髓。
他知道這一次再退步的話,兩人此生将或許再不能有結果。
“那我怎麼辦呢?陳佳渡,你要我怎麼辦呢?”
陳佳渡說:“我們不是可以做兄妹嗎,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賀江來回摩挲她的鬓發,啞聲打斷她:“不好,一點也不好。”
“渡渡……”他的聲音沾染了些許濕意,猶如尾生抱柱的執迷不悟,執拗地撞開她心湖的漣漪,心尖一凜,此後再躲不開。
“我們都走到這裡了,退一步誰也不會甘心。”
他邊說邊收緊了手,攥緊了她的心。
陳佳渡認命地合上眼。
哪怕前方是煉獄呢,他們也會奮不顧身躍下,一起燃燒,一起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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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賀江給她辦了出院手續,兩人離開醫院。
外面的世界鳥雀鳴啾,飛花點翠,春風迎面拂來,暖意融融,驅散了身周的微寒。
舉目望見天邊的霞流淌而過,那是明媚到了極點的顔色。
賀江還是開的那台白色奧迪,陳佳渡坐在副駕位置,兩人往霓虹灣的方向駛去。
中途她有點口渴,于是賀江把車停在路邊找了家便利店去給她買水。
陳佳渡坐在車上,敲着手機跟安淑芝報備還有多久到家,敲完後就靠在車窗上安靜地端詳着賀江,用眼睛描摹他的輪廓。
透過明淨的玻璃窗,她看見對方烏黑的瞳仁裡亮起了光芒,似乎那些年她錯過的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在這一刻被兌現,熠熠生輝。
賀江買完水回來一打眼就看見她正望着自己發呆,當即把自己那瓶冰水上的水珠抹了一點在手指上,輕輕貼了貼她的臉頰,冰得她一哆嗦,兩條眉毛皺巴巴地擰在一塊。
他壞心思地笑了出聲,又伸出手碰了碰她的下巴,拈走将要滴落的水珠。
她呆呆望着他,不知怎的又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心思,抗拒地把身體貼在椅背上。
他似乎洞悉到了這點,捉住她的手背吻了吻,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她的情緒。
正好路過一對情侶,女方無比豔羨地同伴侶說:“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多浪漫!”
陳佳渡大窘,連忙從他那裡抽回手,毫無章法地搓了兩下,之後便是抱着手臂默不吭聲,無奈耳朵上鮮豔欲滴的紅将她暴露無遺。
賀江寵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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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安淑芝果不其然擔心壞了,追着她屁股後邊噓寒問暖。
陳佳渡倒也沒有不勝叨擾的感覺,耐心地跟她解釋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當然選擇性忽略了自己跟何予萱之間的矛盾以及目睹何爸爸去世的事情。
安淑芝聽罷還是不放心,執意讓陳佳渡這幾天待在家裡,把病養好了再去上學也不遲。
陳佳渡有些訝異她是怎麼知道自己生病了的,她還以為自己掩藏得很不錯呢。
安淑芝敲了下她的腦袋瓜子,說:“我是你媽媽呀,我什麼事能不知道!”
陳佳渡吐了吐舌頭,有意活躍氣氛,便說道:“是是是,您是我肚子裡那玩意兒嘛,什麼都知道。”
安淑芝笑她:“你呀,少埋汰我。”
陳佳渡不大想待在家裡,于是趁機抱住安淑芝的胳膊,像一隻抱抱熊一樣纏着她撒嬌:“媽媽,我待在公寓裡養病就好了,又不是什麼大病,我可以把自己照顧好的。”
她同時給賀江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後立即附和道:“阿姨不用太擔心,我會給她請保姆照顧飲食起居。”
“呸呸呸,什麼大病小病的!”
安淑芝不滿地嗔怪女兒道,但見他倆打着配合,最後還是做了退步,讓女兒待在公寓養病,但要多跟她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