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殺千刀的,親家母以前白疼你了!”
殿殊:……
“媽您瞎說什麼呢?什麼情況您自己去看可以嗎?”
明明我才是被打的那一位,到底誰才是你的女兒!殿殊歎了一口氣兒,把親媽的手摘下來,沒好氣兒地說。
宋女士聞言,連忙粗暴地推開自己的親閨女,往裡走。
複悅池情緒極度不穩,是已經能被人明眼察覺的狀态,她仿佛回想起自己曾經經曆過的恐怖的事情一樣。殿殊搞不明白,像複家這種頂級豪門能有什麼讓人産生恐懼的,以前她認為的複悅池性格傲慢、猖狂、不知所為,跟此時這副模樣的簡直判若兩人。如果以前聽說複悅池這樣哭了,那她肯定第一時間認為對方是裝假作秀,但現在看來,她以為的也隻是她以為。
殿殊不疾不徐地跟過來,手下意識摩挲在自己右手腕上,有些神飛天外,剛才餘留的溫熱仿佛還存在着,燙着她的皮膚。對方的指腹軟乎乎的,觸感很好,一牽就讓人舍不得放手。
方才,為了穩住複悅池失常的情緒,她把人按坐在床邊,想去給她媽開門時,千鈞一發之際,複悅池驚恐地抓住她的手腕。她疑惑的蹲下身,透過淩亂的發絲,她看到對方通紅着雙眼,黝黑的眸子視線飄忽,一副害怕、恐懼、缺乏安全感的模樣。她被抓住手,死死的抓住。她用手去掰,複悅池就害怕地擡眼看着她,眼眶中積蓄的淚水連珠似的往下落,仿佛自己被抛棄一樣。
剛才分明恨不能她立刻去死,現在卻這麼柔弱,這麼可憐,死死抓住她的手腕,那麼不舍。
一瞬間,她突然又搞不懂複悅池了。
如果複悅池之前的生活環境沒有問題的話,那現在的這種情況是因為那場綁架嗎?
殿殊不知道。
“悅池?”宋女士過去輕聲叫了一聲。
複悅池忙茫然擡起頭,奇怪的眨巴眼睛,又緩慢低下頭去,用力揪住一條HERMES的藍白色印花絲巾,上面隐隐約約能看出是印着月光和天馬。此時這絲巾被粗暴的揪扯着,抓住這條絲巾的人,仿佛是抓住了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一見兒媳婦這副精神錯亂的模樣,宋女士差點一口氣兒堵死在心口。
當看到複悅池手裡攥着的東西,宋女士忽然微怔了一秒疑惑的看向殿殊,欲言又止,片刻才開始質問:“你是要死是嗎!”
“你怎麼把人欺負成這樣!我剛才在樓梯上就聽悅池在喊救命了,殿殊!你怎麼解釋?!”她說完,上氣不接下氣地揉着心口,很艱難的緩着氣兒,“你……你就不能省點心?一見鐘情做不到就算了,那就試試日久生情,真不知道那個複折涵有什麼好!悅池那麼喜歡你,你裝睜眼瞎!”
殿殊杵在一邊,想上前安撫一下親媽,她剛一伸腳,拿到鑰匙的女管家剛好回來,一見狀就連忙從門口跑過來,拍着宋女士的背順氣。
“夫人您消消氣兒,您消消氣兒。”女管家一邊拍着一邊轉頭去看殿大小姐,誰曉得這一看,給自己看得頭暈目眩。
女管家茫然地問:“大小姐您臉上的是?”她暼到了地上躺着的衛生紙,裡面淅淅瀝瀝的紅色,瞬間她覺得自己呼吸急促,面露蒼白。
簡直是要了老命,一個少夫人,一個大小姐,兩個人前後兩天紛紛受傷,這是要鬧哪樣!
“血。”
殿殊觸着鼻翼,一陣痛麻,她的凝血功能力比一般人稍微快一點,剛才用紙擦完後,血流速度就變慢了,漸漸地開始凝固。看樣子複悅池這一下沒下死手,相框隻割破了表皮。
殿殊:“剛才沒擦幹淨,你先去把家庭醫生給我叫過來吧,現在不方便去醫院。”
女管家頓了一樣,慘白的面容有些猶豫,這時宋賀绫拍拍她的手讓她放心去,她這才着急忙慌地跑了。
“媽。”殿殊叫了一聲,“您現在搞清楚狀況了嗎?”
她指着垂頭不語的複悅池,深色郁悶地說:“是她,拿着相框把我的鼻子打出血,現在她自己反而……”話突然頓住,她不知道如何形容。
說複悅池瘋了,傻了,發神經了,有病了?
但凡她敢多說一個字,宋賀绫女士的巴掌分分鐘落在她臉上。
殿殊無可奈何的選擇沉默,片刻又想,自己的确是沖動了,不是沖動剛才的鎖門,也不是沖動對複悅池的反唇相譏,而是當初在小張司機去接她時,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直接沖動的過來想看對方的慘狀。
“你要是沒有責任,你覺得我會信?剛才救命不是她喊的是你喊的?”
殿殊:……
“别當人形擺件了,看見你我就煩!趕緊滾去把你那身濕身衣服換了,血也擦擦,順便叫人來把碎相框清理了!”
殿殊:……
“有你真是我的‘福氣’!”宋賀绫咬牙切齒的說,“現在看見你我就心煩!”
殿殊:……
好吧,她的确不占理。
等人走後,宋賀绫坐在床邊拍着複悅池單薄的脊背,突然瞧見了地闆上有一張照片。
玻璃相框分崩離析後,照片也暴露在空氣中,靜靜躺在地闆上。那是一張雙人照,裡面的人毫無疑問是這間婚房的兩個主人。這照片是兩人臉對臉躺在玻利維亞宿有天空之境之稱的鹽湖上,一粉一紅,如夢幻的泡泡與口紅在水中交織相融。這圖片比牆上挂着的婚紗照少了幾分魅惑,卻多了很多視覺沖擊,比如原女配可愛精緻的臉上纏上了荊棘玫瑰,比如殿殊美麗俊俏的臉上塗着粉色緞帶。她們都鑲負屬于對方的顔色,對方的東西,最美的沉默,最美的場景,在相機按下快門的那一刻被定格。
此情此景,宋賀绫也不好意思去撿那照片,她心疼地摟住複悅池的肩膀,悉心安慰:“沒事哈悅池,不怕不怕,咱們先冷靜一會兒,都怪我,我把那該死的缺心眼叫來,太糟心了,我等會兒讓她滾過來給你道歉……不生氣不生氣……”
複悅池仿佛陷入一個意識清醒又模糊的世界,能聽到别人的悉心安慰,但眼前被眼淚糊得影影憧憧,仿佛搖搖欲墜的摩天大樓。
意識裡一直閃過那年深秋的大雨,記憶中的恐怖和驚懼令她手腳發麻,偏偏每次到最後畫面都定格在那張沾染鮮血的臉龐上。
原本記憶中的畫面模糊,她再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可現在愈來愈清晰,那人的輪廓,那人的身影,那人紋在胸口和手的蝴蝶紋身……
都跟剛才自己親眼看到的場景重疊……
複悅池就這絲巾捂住眼睛,淚水浸濕了絲巾,沾染了手心。
“我……對不起,我……”撐不下去了,對不起,我不該意氣用事,連累你……
可是沒有用,那人滿臉帶血的對她笑,問她:你愛我嗎?
為什麼忘了我?
為什麼不記得我,為什麼你的睡夢我再進不去,你的回憶也沒有我的存在,複悅池你要背叛我嗎……
你舍得背叛曾經最珍惜的愛情嗎?
複悅池快跑,他們要來了……
别坐那輛車,跟我走……
複悅池放下手抱住身邊宋賀绫,眼眶淚水湧現出來透濕了對方的右肩。
宋賀绫不僅沒嫌棄,反而将揪着HERMES絲巾不住搖頭的人擁得更緊,仁慈關心的嗓音落在複悅池耳邊:“沒事,不需要對不起,都是她活該的,誰讓她惹了你了呢。人都是有脾氣的,被欺負狠了當然需要爆發!我們殿家絕不允許犯錯者猖狂,我會讓她給你道歉的,我的小悅池啊,不哭了好嗎,再哭我真的會心疼的……”
宋賀绫女士完全沒發現自己說的事情,和自己兒媳婦呢喃的事情完全不一樣,她兀自認為所有的錯都該歸到自己親閨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