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涵見狀,給了魏康行刑前的最後一次機會。
“魏康,若你此時肯招供,陛下的允諾依然會兌現,你想清楚沒有?”
隻見臉色慘白的魏康嘴唇微動,衆人都以為他馬上就要松口,卻聽到氣若遊絲的一句:“是邝義……不是老爺。”
事已至此,不動真格是不行了。
“行刑!”
随着尚澤世的一聲令下,兩個侍衛配合宗正院的太監,利索地把魏康綁在了行刑用的長木椅上。
全身俱被緊緊縛住之下,魏康的臉色變得更白了,胸前的囚衣被汗水浸透了大半。
此時此刻,殿内最值得關注的人無疑是即将受刑的魏康,可尚澤世卻一心一意盯着另一邊的尚思喆。
尚思喆的神情越焦慮,意味着魏康的招供越有價值,故而尚澤世十分在意尚思喆的表現。
果然,魏康的臉上每多一張濕桑皮紙,尚思喆的眉頭就緊皺一分。
桑皮紙加到第三張時,魏康的掙紮已經導緻他的手腕和腳脖被麻繩磨得血肉模糊。
正當行刑太監從水盆中拿起第四張桑皮紙之際,魏康終于嘶吼着說出:“我招!”
然而,話音剛落,魏康就沒動靜了。
行刑太監拿掉魏康臉上所有的桑皮紙,用力掐了掐魏康的人中,也沒見魏康醒來。
摸了摸魏康的脖頸之後,行刑太監确認魏康還活着,于是向尚澤世禀報:
“回陛下,魏康沒死,奴才瞧他嘴唇幹裂、流汗過多,怕是缺水加之氣力耗竭才緻昏迷,喝口參茶應當就能醒來。”
在這個節骨眼上,魏康絕不能死,别說是參茶,縱使需要千年靈芝,尚澤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你親自去叫方姨做點參茶過來,再當着寡人的面驗毒。”
“是。”
得了令的小房子匆忙離去,尚澤世再次走到尚思喆的面前,睥睨着質問:
“廢郡王,你的好奴才就要招了,你再負隅頑抗下去有意義嗎?”
尚思喆緩過來了一些,但說起話仍很吃力。一邊仔細聽,一邊看口型,尚澤世才終于明白他在說什麼。
“陛下屈打成招……不怕背上千古罵名嗎?”
“千古罵名?”尚澤世被氣笑,“寡人倒要問你,作了那麼多惡,不怕冤魂厲鬼來索命嗎?你自己不怕,總該替家人想想。”
聽到“家人”,尚思喆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低聲下氣地央求了起來。
“陛下!罪臣的妻兒與此案無關,罪臣從來沒有跟他們提過出銅縣的事情!求陛下念在血脈親緣的份上,不要流放他們!求求您了!”
這些話聽着有些耳熟,昨日太後在國寺不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嗎?
換做昨日的尚澤世,此刻絕對會反駁尚思喆:“你讓寡人放過你的妻兒,你自己又何曾放過那些礦工的妻兒!?”
但今日的尚澤世,已經不需要再問這種問題來宣洩怒氣。
取而代之的,是冷漠的直言。
“你的妻兒已經享受過金礦換來的一切,被流放是他們注定要承受的代價。”
說完,尚澤世甩袖走開,不再搭理尚思喆。她本想回到龍椅上,卻感覺身後有道熾熱的視線在追随自己。
“我是不是被尤意情盯出幻覺來了?”
抱着懷疑的心态,尚澤世微微偏頭,用餘光往尤意情的方向瞄了瞄,結果發現:他果然在看!
這種被人時刻用眼神炙烤的感覺真的難受,尚澤世的心情不爽極了。
可礙于在場的那麼多雙眼睛,尚澤世不便用口型隔空警告尤意情,隻好走到桌前執筆寫下一句話,然後對尤意情招手示意。
雖然這個以筆代口的舉動被衆人盡收眼底,但由于隻有尚澤世自己和尤意情能看到紙上的内容,怎麼着也比口型警告來得更為私密和有效一些。
尚澤世在紙上寫下的話,非常簡潔,僅有三個字——“别盯了。”
尤意情閱後,不光不否認自己的盯人行為,居然還敢讨價還價。
隻見他拿起筆不假思索地在紙上一揮而就:“站在陛下身邊就不盯。”
看到這句話,尚澤世氣也不是、惱也不對,幸好背對着衆人,除尤意情外,并無人看見她臉上的糾結表情。
最終,面對尤意情那鄭重其事的眼神,尚澤世選擇妥協,便微微地點了點頭。
不消片刻,小房子的聲音先于腳步抵達殿内。
“參茶來了。”
隻要把參茶灌下去,馬上就能從魏康的口中聽到真相。
一想到這點,尚澤世根本顧不上尤意情要做“跟班”的事情。
她提起裙擺,飛快地走下禦台,來到魏康所在的位置附近。
跟在小房子後頭進殿行禮的奉茶宮女不是方彩桐,而是綠荑。
對此,尚澤世剛準備問是怎麼回事,小房子主動解釋說:
“陛下,方姑姑肚子不太舒服,奴才便把參茶交給綠荑來做了。不過您盡管放心,這參茶是奴才全程盯着綠荑做的,絕對沒……”
“行了。”尚澤世不耐煩地打斷小房子,“給寡人驗毒。”
“是。”小房子拿起驗毒針,在綠荑端着的參茶杯裡來回攪動,随後仔細地看了看。
驗毒針沒有任何變化,參茶顯然無毒。于是,尚澤世催促行刑太監趕緊把參茶給魏康灌下去。
在行刑太監的指揮下,一人解開了魏康胸前的麻繩,扶着魏康坐了起來,接着,另一人把魏康的嘴巴掰了開來。最後,行刑太監将整杯參茶都灌入了魏康的口中。
魏康很快被嗆醒,開始劇烈地咳嗽,經行刑太監用力地拍了幾下背後,總算順過氣來。
“終于醒了!”心中大喜的尚澤世迫不及待地對魏康開口:
“魏康,寡人要聽的不隻關于你主子指使邝義殺人的事情,還有在暗中幫助你們的勢力。隻要你肯供出所有實情,寡人不僅留你全屍,還不株連你的家人。”
機會再次降臨,甚至變得更好。這下,魏康終于不再猶豫和吞吐,隻是說起話來仍是有些無力。
“陛下……指使邝義殺人的……确實是……老爺……”
“他命小人給邝義帶話……務必将礦工盡數殺光……以絕後患……”
“在暗中幫……”
能驗證闵親王是否清白的話眼看着就要從魏康嘴裡說出,可他卻一下啞了口,一副喘不過氣來的痛苦模樣。
距離魏康最近的小太監像是發現了什麼,突然喊叫:“魏康的脖子上有個小傷口!”
電光火石間,先前一直站在尚思喆身側的一個高大侍衛驚呼了一聲:“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