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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十八層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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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晏駕後,太後一度沉湎于悲痛、無法自拔,尚澤世不想太後因“皇舅母”的稱呼而重陷悲傷,便像其他人一樣改口叫“太後”,久而久之習慣成自然,也就一直這麼稱呼了。

聽到久違的稱呼,太後終于緩緩睜開眼睛,将視線定在尚澤世身上。尚澤世原以為自己會看到太後眼中滿是怒火,卻隻看到一對疲憊的眼睛。

“這兩聲‘皇舅母’,哀家沒有聽錯吧?哀家還以為,你已不再認皇舅母了。”

“兒臣今日沖撞太後,自知有罪,特來領罪,請太後責罰。”

說完早就醞釀好的請罪詞,尚澤世對着太後深深地把頭低了下去,俯伏在地,等待太後宣布懲罰。

太後卻道:“把頭擡起來,哀家要說的并非此事。”

此話一出,尚澤世頓時心中有數:莫非太後已經猜到我把尚思晉帶出宮的事情?

“你執意讓哀家先回國寺,是不是怕哀家阻攔你的計劃?是不是因為計劃裡有思晉?”

太後的尾音裡帶了些許哭腔,剛擡起頭來的尚澤世正好趕上太後在問第二個問題,一下就被太後發紅的眼眶所刺痛。

于尚澤世而言,被太後罵得多難聽都無所謂,畢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一旦要面對太後的淚眼,她就心亂如麻了。

常年與青燈古佛為伴的太後,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大的情緒波動,現如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隻說明一件事:尚澤世的所作所為深深地令她感到失望。

而這正是尚澤世打從心底最不願意接受的。直至此刻,她都不覺得自己利用尚思晉去威逼端郡王認罪有什麼錯,可太後明顯不這麼認為。

“是。”尚澤世不假思索地承認,視線卻不自覺與太後錯開。

“你如實告訴哀家,在端郡王壽宴上到底做了什麼?”

面對太後的質問,尚澤世有過一瞬間的語塞。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裡,一個念頭迅速飄過尚澤世的心頭:要如何措辭,才能讓事情聽上去沒那麼讓太後難以接受?

這個念頭很快便消逝得無影無蹤,後來居上的是尚澤世從一開始就堅持的信念——還百姓一個公道。

她決定和盤托出,不給自己在端郡王壽宴上做的事加以任何修飾。

“兒臣叫人迷暈了尚思晉,然後把她帶到了壽宴上,用她的性命逼迫端郡王交代自己的罪行。端郡王對自己犯下的重罪供認不諱,兒臣已下旨将他打入刑部大牢,削爵候審。”

言罷,尚澤世将視線上移,想直面太後的目光來着。太後卻再度閉眼,隻餘兩行淚水直直從眼底傾落。

“太後,您要保重身體啊。”丁純拿着帕巾,意欲遞給太後擦淚,但被太後擋拒。

太後的神色之痛苦,令尚澤世也為之心揪。與此同時,那股不甘心、不服輸的感覺也一起湧入尚澤世的心間,緻使她終究選擇了堅持己見。

她在心裡默念:“就算要責怪我做得不對,至少先讓我心服口服。”

這麼想過之後,尚澤世挺起原先不敢挺直的胸膛,擲地有聲地對太後道:

“出銅縣礦難已過去一年有餘,能用的人證物證寥寥無幾。端郡王及其黨羽又陰險狡猾,處處阻撓兒臣派去調查的人。若非兒臣今日對端郡王用強,冤情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大白于天下。

“太後若覺得兒臣之舉不妥,還請站在兒臣的角度想一想,具家人和出銅縣的百姓都在等着兒臣給他們一個公道,兒臣怎能辜負他們?兒臣先是溫國的皇帝,然後才是尚家的女兒!”

同太後講話,尚澤世自是不敢用太沖的語氣,卻依然感覺内心激蕩,有種熱血在體内奔騰流動的感覺,這和在先前質問端郡王時的感覺相差無幾。

與狡辯的端郡王不同,太後的回應言辭鑿鑿,使得尚澤世根本無法立即反駁。

“好個‘先是溫國的皇帝,然後才是尚家的女兒’,霖兒如今說起豪言壯語來比登基之初熟練得多,看得出來這三年你在皇帝之位上确實成長了不少。

“可在說這句話之前,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大義滅親和聖人先賢的大義滅親,真的相同嗎?把思晉當成物件一樣帶去威脅端郡王之時,你心裡難道沒有過一絲報複得逞的快意嗎?你敢說你今日之所為,全是為了百姓,沒有半分私心嗎?”

“私心”二字,如同一道震爍天地的閃電響徹尚澤世的心頭。先前的那些畫面,一個接一個地快速從她眼前閃現。

從掐着尚思晉的脖頸開始,到指着端郡王的眉心為止,這其中的每個畫面都讓尚澤世仿佛回到了當時的場景,然後以局外人的視角重新審視那些瞬間的自己。

或怒目切齒,或趾高氣揚,或歇斯底裡,或冷眉冷眼……總之,沒有一個瞬間不和平日的樣子判若兩人。

除卻出銅縣的冤案本身,究竟還因為什麼才造就了那麼多失态的自己?

這個問題的答案,尚澤世比誰都更清楚,卻仍然底氣十足地回嘴:“兒臣有私心又如何?隻要結果是好的,縱然事後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也值得!”

“霖兒!哀家并非是要罵你些什麼,而是希望你明白一點。

太後被尚澤世逼得說話大聲了一些,可很快又往回收了收。

“哀家今日之所以生你的氣,是因為你公私不分,又不顧親緣血脈。思晉本與出銅縣的冤案無關,你利用她的性命來達成讓端郡王認罪的目的,從結果來看固然有助于冤案真相大白,但你的方式卻完全違背了仁德之義。你是一國之君啊!若一國之君都罔顧仁德,何以教化天下臣民呢?”

等太後的話音剛落地,尚澤世就迫不及待地反駁:

“尚思晉當年為争儲欲将兒臣除之而後快,她又何曾顧念過親緣血脈?!她不把兒臣視作妹妹,兒臣憑什麼要把她當姐姐對待!?”

這是尚澤世生平第二回以毫不怯弱的氣勢和長輩争論。上一回是和先帝,同樣也是因為尚思晉。

當年,尚澤世覺得傳播時疫、謀害同族的尚思晉必死無疑,先帝卻說念在尚思晉年幼無知,又是端郡王的獨女,隻關不殺。

“隻關不殺”這種做法,雖然尚澤世現在覺得它比“直接殺掉”更能折磨仇人,可在當時卻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因此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與先帝争論。

那時,太後并不在場,未曾見過尚澤世為堅持己見、不惜觸犯聖威的樣子,如今被尚澤世當面頂撞,才發覺她心中的執念已然郁結成了心魔。

“霖兒,難道你沒有發現,你的心結已經深到足以讓你失控嗎?這次因為出銅縣的冤案,你的選擇還有一半是出于大義凜然。但若任由執念郁結,你又身居九五至尊之位,殺人對你而言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長此以往必有大禍啊。”

不再跟尚澤世嗆着說話的太後,語氣飽含叮咛之意,無異于給火氣燒得正旺的尚澤世澆了一盆冷水。

尚澤世回味着太後的警醒之言,内心接受又不是、反對又不是,隻好任由自己沉默。

禅房裡一下變得安靜之後,外面已經趨近于尾聲的雨聲被襯得像淚滴墜落的聲音,聽得人莫名心酸。

在尚澤世沉默的時間裡,太後看着尚澤世頭上的白玉透雕花蝶紋簪,心裡百感交集。

那根略顯舊色的白玉透雕花蝶紋簪,既是太後送給尚澤世的及笄禮物,也是太後自己收到的及笄禮物。

關于玉簪的來源,太後從未向尚澤世提過,因為覺得沒必要,也是因為心底那一份待尚澤世如親女兒之意羞于言表。

曾經的尚澤世,在太後的眼中是女兒的最好模樣——既不過分嬌蠻,也不過分老成,得益于莊稼漢出身的父親,還養成了一份貴族千金中難得的平易近人。

如今的尚澤世,雖然還是恭敬有禮,對長輩也孝順有加,性子卻冷淡了不少,整個人愈發地心慵意懶,眼神裡再看不到少女的明媚。

可是,這些變化皆不及尚澤世變得冷血讓太後感到可怕。因為坐在龍椅上的人一旦變得冷血,最終受害的還是黎民百姓。

不管是出于太後規勸皇帝的職責,還是出于教育“女兒”的需要,太後都自認為有必要給尚澤世敲響一記警鐘,于是起身主動打破了沉默。

“四年前,你為證明思晉是宮中時疫的始作俑者,蟄伏半年以己作餌,引得思晉上鈎暴露出了害你之心。先帝認為你耐得住性子、下得了決心,是繼承大統的好人選,唯一不足之處是太重感情,容易受人蒙騙和變得偏激。

“哀家那時反倒覺得,百姓不會擁戴一個沒有人情味的君主,重感情恰好是你的優點。如今看來,先帝的話不無道理。人過于重感情,就會放不下許多事,最後結成心魔,被心魔所掌控。

“哀家說這些不為别的,還是希望你不要成為一個不擇手段、冷酷無情的皇帝。你雖是皇帝,但更是活生生的人。

“人活着就得為自己着想,所以要給自己在乎的人留有餘地,才不至于迷失了自我;也要為他人着想,所以要給在乎你的人留有餘地,才不至于放縱了自我。”

太後的車轱辘話聽得尚澤世似懂非懂。

然而,不待她追問,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的太後就徑直離開了禅房。

丁純見狀,急匆匆地向尚澤世屈膝告退,又順帶轉述:“太後希望您處理好和尤召侍的關系。”

說來,自重生後,尚澤世竟是從未認真思考過要怎麼處理和尤意情的關系。

之前是因為懷疑尤意情前世弑君,而對他避之不及。現在尤意情也算是洗脫了嫌疑,照理說,不能再像防備壞人一樣繼續對待人家。

考慮到尤意情在出銅縣冤案中的作用,尚澤世覺得自己與他的關系就像是“判官”與“告狀人”。

至于說案情結束之後該怎麼處理,除卻讓尤意情回家,尚澤世想不到更好的做法。

雖說尤意情生得确實好看,但尚澤世并不想真的把他收進後宮。

一來,是她知道尤意情所求的不是榮華富貴。

二來,是她始終過不去心裡那一關,每每回憶起國婚夜被嗆死的事情,心裡和身體都會無比難受。

既無再跪下去的必要,尚澤世便想起身,不料雙腿跪得太麻,無力直接站起。

正當她打算用右手去撐地時,一個杏色人影突然而至,蹲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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