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想哼了聲,拒不承認:“我沒氣啊,都說了。我隻是單純想咬你而已。”
卓序越是情緒穩定,越是襯得她咬他的行為顯得有點幼稚,像野蠻、未開化的小獸。
她也理解卓序為什麼任由她咬,大概隻是不想和她計較。
她莫名想起律所一條街道之隔的寫字樓,有一位因為被公司辭退而精神失常的金融分析師,日日留守在大堂,逢人便伸冤訴屈。
而那些高層領導,就算是不堪其擾,也不會和他正面起沖突。
他們站在高處,保持着體面,隻需要俯視。
雲想即刻收起脾氣,放開了卓序——她可不願未來有一天因為工作而變成瘋子。
卓序不知道她心裡的彎彎繞繞,他擡腕,将手上的濕潤拭到雲想的頰上。
她嫌棄地偏開臉,卻被他輕握住下颔:“自己還嫌棄麼。”他輕描淡寫地問了句:“你屬什麼的?”
“你和我同齡,你還要問我的屬相?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雲想眯起眼,警告他說,“你敢說我屬狗試試。”
“嗯,這是你自己說的。”
卓序聲音未落,手臂被雲想狠掐了下,他回到正題:“已經很晚了,還留在這裡?”
“怎麼了,卓總體恤員工呀?我可不是你們的員工。”雲想說,“你們的材料太多了,看不完。”
卓序:“看不完可以明天再看。”
雲想搖頭:“我明天不想再來一趟了。”
她看着卓序的眼睛,突然說出口,用半商量的口吻:“其實我想說的是,要不我們别再私下見面了。”
驟然之間,安靜的空氣往下又沉了一沉。
她和卓序對向站立,兩人的影子在階梯上延長。
卓序手上的濕漬已經幹了,那一小片皮膚微微發緊。
他默了一會,開口:“因為白天的事?”
“不是,不完全是。”雲想的拇指按着另一隻手的虎口位置,“我隻是覺得,沒必要繼續下去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以前她工作壓力很大。隻有在和他做的時候,感受是唯一真實快樂的。
但前兩周,她在商場遇到卓序的母親和方滢,今天又和卓序以不摻任何私人感情的甲乙方關系見面。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她和卓序的另一種關系,一直停留在虛線上,那是世界的背面。
雲想做律師,向來比較現實,覺得務虛沒意思。
而和卓序在一起以來,她過于放縱自己的欲望了,這樣不像她。
她想叫停。
雲想有些煩躁,指甲嵌入虎口的皮膚。
這是她在承受壓力時的慣有動作,很細微,但卓序注意到了,他握住她的手,拇指輕巧抵開她扣入皮膚的指甲。
“你同意了?”雲想問。
卓序的指腹摩挲着她虎口受損的皮膚,他目光黑沉,不辨情緒,定在她臉上,不答反問:“想好了嗎,這是不是你想要的結果?”
雲想沒有确定的答案,但她不想讓卓序看出她的猶疑,以攻代守地抛出個問題:“你記不記得我們是怎麼開始的?”
安全通道裡的聲控燈明滅不定,恰逢此時熄滅。
冷白月光映在雲想眼中。
她那時是真的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和卓序成為情人。
*
雲想回國之初,在工作方面遇到了不少波折。
她最先就職于一家美國律所位于A市的辦公室,拿global pay,因為與上級出現嚴重理念不合而辭職。
在過渡到下一段心儀的工作前,雲想接受朋友的邀請,入職了一家紅圈所的資本市場部。
IPO項目需要多方合作,一旦啟動,便是長時間的連軸轉,好不容易有一天下班比較早,律所和券商的同事邀請雲想一起去喝酒。
餐酒館在鬧中取靜的梧桐區,他們尋了個臨窗的圓桌坐下。
女同事邊喝邊說:“我真搞不懂了,為什麼現在的綜藝和影視劇這麼愛拍律師行業?隻看到律師光鮮亮麗,沒看到律師是一個巨大的乙方,在誰面前都挺不直腰杆。”
雲想笑,聽同事吐槽國内法律行業糟糕的生态,倒蠻有意思的。
女同事暫停:“你們聊,我先去個洗手間。”
女同事離開,圓桌上隻剩下了雲想和另一位券商男同事,她吃着小食,百無聊賴。
男同事問:“雲想,平時工作你覺得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