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過見過那種剛開始懷着一腔熱血去愛一個殘障人士的人,起初他們都是信心昂揚的,覺得愛能克服一切磨難,可許多人的耐心往往消磨得很快,有時候愛還在,甚至還很濃,但心累了,于是就堅持不下去。
谌過不相信自己,她對自己沒信心,可誰能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直接跟關家兄妹斷絕關系嗎?
關佳顔不論跟着關衡去公司還是獨自待在家中,很少再撒潑打滾無理取鬧,大部分時間都在安安靜靜地聽書或者練琴。
自從她掩耳盜鈴地跟谌過撕開那道窗戶紙之後,自己也後知後覺地發現有點操之過急了。她也有意給谌過時間冷靜思考,雖然還是覺得希望很渺茫,可也沒想過就這麼算了。
瞎子的确在生活工作方面有諸多不便和限制,但瞎子并不低人一等。市儈點說,關家有這樣的财力打底,跟她在一起又能吃什麼苦?
況且,谌過根本就不是那樣的勢利眼。
她知道自己是強求,可人若想要什麼東西,連去争取都不去試一下,又怎麼知道能不能成?
時值七月盛夏,外景出得少,谌過抽空給醉枝莊記賬報稅後就沒再給自己排單,專心應對一個官方組織的城市發展之回望改革開放的攝影展,打算投稿現代篇的部分。
實際上這個官方展每五年舉辦一次,老谌已經是資深投稿人,這次他雖然人在外旅遊,還是特意給她引薦了一位文化局的領導,領導很看好谌過的作品,一方面覺得父女同台展示作品跟這個現代化發展的主題相映成趣,另一方面也覺得谌過這個年輕人很踏實,是個值得結交的後輩。
攝影展在國慶節開展,參展作品會集結成冊出版,因此領導又為谌過介紹了負責該選題的出版社編輯,言曰都是年輕人,讓她們自己去認識認識,鼓勵她拓展自己的人脈圈子。
于是,隔天谌過就在園區的咖啡廳裡見到了兩位風采灼人的編輯,一位女士姓林,是該項目的責任編輯,另一位女士姓周,是社裡社科編輯部的主任。
林編性格爽朗,說話直來直去,谌過跟人很聊得來。
而周主任是出來辦事臨時被林編拉來見面的,但略微一接觸,谌過就發現這人性格沉穩,從骨子裡透出一種駕輕就熟的松弛感和分寸恰好的疏離感,雖然初次見面,卻沒來由地覺得這人很能讓人覺得安心、可靠。
她注意到周主任左手的無名指和小指都帶了戒指,無名指上是一枚燦光奪目的綠寶石戒,小指上的看上去像個普普通通的黑線圈。
真奇怪,有婚戒,又有獨身戒。
盡管跟林編聊得很痛快,但谌過還是不由自主地往周主任那邊瞟,腦子裡卻莫名其妙地蹦出來關佳顔那張臉。
她有些奇怪,關佳顔跟周主任……一點點相似都沒有,不知道她腦子裡在聯想什麼。
關佳顔甜美而有活力,周主任則很有古典女子那種眉目如畫的溫柔氣質,但又有種清水出芙蓉的幹淨而英氣的感覺,渾身都充斥着一種閱曆豐富的沉澱感。
想到這裡,她的思緒驟然一亮,難怪她總會不由自主地去看周主任。
這就是傳說中最能讓Les心動的姐姐型美人啊。
别說她挺中意的,關佳顔喜歡的應該也是這樣的吧。
可腦子裡倏然蹦出來的關佳顔的臉卻是氣鼓鼓的,她頓時醒了過來,那條醋腌的小扭扭要是知道她前腳在她那兒裝聾作啞,後腳就邂逅了一個理想型,那不得作翻天。
谌過默默地收回自己的眼神,隻當是追星族偶遇愛豆,看幾下飽過眼福就行了,可别想點有的沒的,雖然人感情成謎,但都不知道人是直是彎呢,自己就在這兒徒增煩惱,傻子一樣。
她在這兒偷偷跑神兒,聊天就難免不上狀态慢半拍,林編滿臉關懷地觀察着她的神色,實心實意問道:“怎麼了,小姑娘年紀輕輕的一臉愁容?”
谌過當即尴尬地陪着笑:“林編說笑了,我都要奔三了算什麼小姑娘,再說了,我哪有一臉愁容,就是……嗨,一天天的工作忙的呗,我那個小工作室哪能跟你們這種體制内的單位比。”
周主任謙和地笑着接話:“那也不是,我們工作壓力也很大的呢,不過是上面有領導頂着。比起來,還是你們這種獨立創業人更有沖勁兒,後浪可畏。”
林編恰時擡起手腕看看表:“哎呀,周主任還有個會要開呢,我們這就告辭吧。谌過,咱們以後有空就多溝通,社裡很看好這個項目呢。”
見對方起身,谌過也跟着起來大大方方地送客:“那太好了,今天能認識林編和周主任真挺開心的。就是都到家門口了也沒上去看看有點遺憾。”
周主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頭:“下次吧,約上谌老師,咱們一起去你的工作室坐坐。”
“那可說定了啊,等我爸回來,林編和周主任可一定得來!”
三個人說着話就到了咖啡館門口,林編大咧咧地揮揮手:“别送了。不過,你要是工作壓力大的話,我推薦你去個地方放松一下,環境很好,聚集不少年輕人,地址我發你微信!”
谌過謝過兩位女士,目送着她們的車子啟動才收回視線,打開微信收到一個定位,是一間名叫“臧心”的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