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來,身上的首飾叮當作響,赤腳走到他的身旁,絲毫不在意那些尖銳的瓷片。
她将手輕輕搭在他的左肩,講的話卻有千斤那般重:“對的話,我立刻要了你的命也是可以的吧。”
不像玩笑話,楚湘靈眼中卻飽含笑意。
對于上過戰場的人來說,取人性命不過也是談笑之間,這一點文末未并沒有很好的繼承楚湘靈。
“狗屁!”
“都他娘的是狗屁!”
她惡狠狠地說,神情卻意外的輕松。
洛錦皈乖乖聽訓,不敢反駁什麼。
對錯對于洛錦皈來說并不重要,他隻需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便已足夠了。
片刻過後,楚湘靈微乎其微地歎了口氣,她說:“你若喜歡一直将那心中的狗屁道義當個寶,那麼你從此便隻有義父,從沒幹媽。”
洛錦皈默了默,剛想要開口又被楚湘靈堵了回去。
不久前還大發雷霆的楚湘靈,轉眼便換了副脾氣,她語氣溫柔:“你沒什麼話想要對我說嗎?”
洛錦皈挺直了身回道:“謹遵幹媽教誨。”
楚湘靈越發覺得沒意思,轉身打了個哈欠,不經意看見洛錦皈腰上配的短劍,文末未有也一把,她那親生兒子随了她的性子沒什麼雅緻,那把絕世兵器便也就無名,直覺告訴楚湘靈,洛錦皈定然給這把兵器取了個不俗的好名字。
她雙手抱胸,下巴微微一擡,道:“給劍取了什麼好名說來聽聽。”
即便久久離了軍營,楚湘靈依舊改不了在軍裡時的那股子匪氣。
洛錦皈沒料到他幹媽會突然改口問他這個,半響才回了話。
楚湘靈本就是随口一問,不想深究,大佑人大多都喜歡賣弄文采,即便洛錦皈說出了這名字的來曆,她大字不識幾個的,打底隻能回個好名字。
楚湘靈點了點頭,了當回道:“嗯,好名字。”
洛錦皈倒也安分,沒揭穿她。
“同西域人交過手沒?”
這一問把洛錦皈都激出汗來,他生怕楚湘靈讓他們比試一場。
他弱聲老是道:“未曾。”
西域早已戰敗給大佑許多年,成為了大佑的附屬國,如今西域的國寶人在紫京中存放着。
因此洛錦皈自然不曾有機會同他們交手。
“總同文昭打過吧。”
文昭,文末未的字。
她撫摸自己的鬓發,“我教過他西域的招式,”她觀察些洛錦皈的神情,然後莞爾一笑從他的身邊離去,重新坐回了榻上依着桌子雙手撐起下巴微微歪着頭繼續:“覺得不過如此?”
洛錦皈幹生出這份心思便被人看穿,面色有幾分緊繃。
“其實你沒有想到在你對他手下留情的時候,他也并未使出全力吧。”
“你們把這個叫什麼來着?哦……是藏拙。”
洛錦皈這時才敢看楚湘靈,“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可能理由同你一樣,也可能不一樣,這重要嗎?”
楚湘靈反問他,然而他卻不知如何去答。
楚湘靈滿不在乎,接着自顧自道:“我怎麼都覺得你不如我兒,不因他是我親生,也不因你是文名軒的人。”
洛錦皈欲開口說些什麼,再一次被楚湘靈看穿心思打斷:“你無需附和我,我怎麼覺得是我的事,我也最是瞧不上你這一點,你知道倘若是文昭有人說他不如别人,他會怎麼做嗎?”
他自然清楚,如若是文末未定然會讓那人後悔自己為何不是個啞巴,所以也根本不會有人敢當着文末未的面這麼說。
“行了,我懶得同你說這些。”她眼中冒出銳利的光,“我希望你下次來看我是真心的,也把話帶回去給文名軒,他要是再敢擾我清淨我不介意再在北疆王府鬧上個天翻地覆!”
“是……”
“軍營還有要事在身吧。”楚湘靈懶散道。
洛錦皈以為楚湘靈要逐客,卻不想下一秒便聽見她說:“既然如此,那先同我打幾局牌九吧,賭真金白銀,帶銀子了沒有?”
“……”
楚湘靈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沒帶也沒事,外邊不是放着嘛,朝你那勞資義父先借點,他不能這麼摳門吧。”楚湘靈循序漸進地誘騙道。
進了她府裡的東西,總要留下點過路費不是?
洛錦皈仍想掙紮,借口道:“軍中……”
同楚湘靈鬥,洛錦皈還是太嫩了,她早已想好托詞甚至不如他把話說完:“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不太會……”
“什麼東西不是學來的?錦皈啊,活到老學到老怎麼連這些道理都不明白?”
洛錦皈明白了,明白了楚湘靈今日定是要從他身上赢回外邊那兩箱珠寶。
楚湘靈又添了句,“下次你來看幹媽是什麼時候呢,還會有下次嗎,怎麼連牌九都不願同幹媽玩呢,軍中的要事比幹媽還要重要嗎?”
就此,洛錦皈徹底折服。
……
楚湘靈先行去換了身衣服,讓丫鬟教着洛錦皈。
但凡是有規律的事物,對于洛錦皈都不算太難。
等楚湘靈回來之後,洛錦皈就已經将牌九掌握了個七七八八。
楚湘靈莫名覺得她今日的手氣不錯,雖然她每回都這麼覺得,可今日送上門了個新手,楚湘靈十拿九穩極了。
而洛錦皈則是這樣想的,他輸給楚湘靈将外邊的财寶一盡輸給她,這樣一來他也不算辜負所托。
兩人各懷其心,可終究敵不過天算。
洛錦皈沒想到楚湘靈的牌技竟然還比不過他這個初學之人。
楚湘靈沒想到洛錦皈牌技那麼好,自個竟赢不了他。
十局九輸,饒是洛錦皈想要輸給她也沒轍。
“你出千?”
她細長的眼眸輕咪,質疑道:“還是你騙我?”
洛錦皈:“……”
他可是真冤枉啊!
楚湘靈雖心有不服,卻也是個言而有信的主,輸掉的銀子一分沒差給了洛錦皈。
到最後身上都現銀竟全然輸了出去。
洛錦皈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被趕出楚湘靈的府邸手上還多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他孤零零的站在門外看起來比來時還要凄涼。
丫鬟把門重重關上時,還捎了句楚湘靈的話給他:
“夫人說您沒事就别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