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何時被這種對待過,不服氣便置氣了,這怨邊這麼結下了。
說到底還是少年心性。
顧亦安之後知曉此事,也沒說什麼,任許安去了,這孩子也生不出什麼壞心來。
寺雖早已落寞,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前國寺再差也不能差到哪裡去。
一群人往光亮的地方走去,路過偶爾才有幾間破落的屋子,月亮和星星都出來了,顧亦安微微仰頭便看得到漫天星辰。
說來還有些奇怪,這個季節不應有螢火蟲才對,可白雲山上就是有還不是一兩隻,是一大群。如此竟不知曉他們在看着星辰,還是他們置身于星辰中。
顧亦安突然就想起來了自己小時候的趣事,他自己在宮裡時,宮牆太高可入夜總有什麼東西亮得不行,不是火把光是潔白無瑕的,像夜明珠所發出來的光可更要皎潔些,于是幼時的他就爬上城樓去看,才發現天邊挂着一輪明月,且這月亮會追着他跑,好玩得不行,他自以為月亮隻會跟着自己跑,便誰也沒說把這件事當做自己的秘密,不過也不是不想說吧,隻是沒有傾訴的人罷了……
真是“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
顧亦安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對衆人道:“都别愣着了,再晚些院裡的僧人們估計全都休息了。”
許安此時狀态好了些,他伸了伸懶腰,懶懶道:“那可不一定。”
他伸出手指指向前方。
衆人随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竟是一群僧人!
顧亦安不明所以。
他看向清、隐兩人都是緩緩搖頭。
沒等顧亦安弄清楚事情的緣由,那一群僧人便已來到了衆人的身前。
“阿彌陀佛。”顧亦安實在不喜這般,明明都決定了放棄皇儲這個身份,就不應享受這樣的陣仗。
但無論如何禮是不能夠失的,他掩去面上不喜面無表情的雙手合十微微點了點頭。
為首的人顧亦安識得,當年接待他的住持身邊的僧人,那麼些年過去了竟也成了住持。
法号好像是叫慈憫。
慈憫法師并不在意顧亦安的心不在焉,隻是笑笑地開口道:“殿下這一路來好像并不容易。”
顧亦安突然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到底是他離京的路還是他想要追求自己所求的那條路。
可哪條路都不是輕松的,他離京要考慮周全要清楚白乜是否可以完全信賴,這個國家是否可以徹底離了他,要将自己所有的責任心與憐憫心統統置之度外,他才能夠走出困了自己那麼久的地方。
他要自由,他又要摒棄太子之位,冒天下之大不韪,做着人人都無法理解的事。
可這些他都無所謂。
對于顧亦安來說,走那條人人都期盼的路才是難入登天。
顧亦安不知怎麼回答慈憫法師,慈憫貌似也知道得不到什麼回答,便繼續道:“殿下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其實顧亦安一開始就不喜慈憫如此稱呼自己了,且自己剛剛離京不久就被問何時回去,實在有被讨嫌的可能性,再者說他也才踏入白雲山不久,就出門攔他下逐客令,真是好不客氣!
“在外就不用如此稱呼顧某了,顧某不過是來寺上上香的香客罷了。”顧亦安的語氣不溫不火。
“禮不可廢。”
這話聽起來像挑釁,明裡暗裡地在戳着顧亦安的脊梁骨告訴着他,他永遠擺脫不了皇儲這個枷鎖。
不等顧亦安發怒,慈憫又接着道:“還有小僧方才的那個問題,并不是小僧問的。”
這話真的是有意思極了。
顧亦安擡眼看他,此時顧亦安才發現面前的人并沒有長自己好多歲,隻是小小就做了住持當了家,給他看上去有着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這張臉看上去要比許安都要稚嫩許多,要是放在山下去說是住持怕是沒有人會信。
此時寺鐘響了,一陣一陣的,驚起一群林鳥飛起,片刻過後,明月當空,蛙聲一片,一切又好似沒發生過一般。
顧亦安想開口問不是他問的又是誰,但慈憫不給他機會,丢下一句“夜深了,殿下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客房早以為各位準備好了,還請早些休息。”
奇怪得很,明明一開始的陣仗像是要逐客,現在卻又要請他們住下了。
顧亦安看着慈憫走遠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許安見顧亦安定定地站在哪兒不動,也沒聽出來方才顧亦安與慈憫的争鋒相對,小心翼翼地問:“公子我們要住這嗎?”
雖說是安排妥當了,可沒有主子的發話他們沒有一個人敢擅自主張。
“住!”
顧亦安就沒想着那麼早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