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早已停了。
離京的路算不上颠簸,天氣正好,顧亦安半睡半醒了一路,睜開眼時鋪面而來一股極為熟悉的味道。
是桂花香。
他因祖訓要去臨安寺同世家大族的男童一起曆練,誰都不明白為何曆練之地不是安排在獵場中考場内武場上,而是早已落寞的臨安寺。
寺内正好有一顆年過半百的桂花樹,當時的顧亦安剛将馬車安置好,桂花香便撲鼻而來,皇儲第一次出宮對什麼都很是好奇,便問了一旁的侍從是什麼香。
侍從恭敬地回答,顧亦安第體會到書上所說的桂花香飄十裡,今日所見所聞足以說明書上并未作假。
這也并怪不得顧亦安,他從小生在宮裡,宮中的香大多看中幽香淡雅,何況桂花香烈往往是煙花柳巷用的,所以顧亦安不知曉也正常。
待顧亦安曆練歸來時,還帶了那顆桂花樹的枝芽,希望到了宮裡也能聞得到這香,更可以作為顧亦安這一次出宮的證明,可是天不遂人願,皇儲的桂花樹沒在宮中挺過一個月。
“許安,我們這是到了哪裡,哪裡來的桂花香?”顧亦安揉了揉太陽穴。
許安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麼,顧亦安突然出聲叫他将他吓了一小跳。
“……”
清,隐二人倒是回了話,“回主子,如今我們已離了紫京十多裡,現在是在白雲山下。”車廂外傳來兩人異口同聲的聲音。
聽到白雲山,顧亦安走出車廂,來到清、隐身旁。
清,隐見到他出來都有些吃驚,他們都以為來者是許安,那小子沒事總喜歡走來走去。
兩人駕馬實在是快,顧亦安一出車廂衣袍青絲都随風舞動。
“主子?”清叫了聲他。
他并不理會,馬車雖簡樸,可前邊也堪堪容得下三人,顧亦安往路兩旁望了望,說了句“停車。”
雖不明白主子意欲何為,但兩人也并沒多問,隻是慢慢将馬車的速度減慢再停了車。
此時許安也出來了,“怎麼回事,怎麼停車了。”
許安心是極小的,本讓他跟着一同離京就已讓他心驚膽戰,一路上都是想着萬一攝政王派人來尋他們了怎麼辦?
突然停下馬車,不難免讓他多想。
沒人回答他。
天色還不算太晚,勉強看得到路兩旁的風景,白雲山也算得上紫京附近有名的好風景,原因無他前國寺之前便是坐落在這山上的,而前國寺便是臨安寺。
所以桂花香是從臨安寺飄來的。
顧亦安不禁一喜。
衆人見顧亦安走了下來,也紛紛跟了過來。
雨雖停了,但路上還是有大大小小的水窪,許安見不得顧亦安一身白衣被泥垢沾染,便快步先前提醒了顧亦安。
顧亦安當然并不在乎這個,不過轉念一想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衣裳不潔确實不怎麼像話,不過他也沒同姑娘般提起衣擺,隻是走路走得小心了些。
臨安寺對顧亦安來說确實特别,年少不經事的他雖沒在那段日子裡交到什麼知心的朋友,卻學到了很多東西,所以對于那一次的曆練顧亦安也并非毫無收獲。
至少在他的心中埋下了一顆不可磨滅的種子。
白雲山算不得高,這點階梯實在難不到顧亦安和清,可實在難為了許安,他一太子伴讀書童每日不是偷奸耍滑就是好吃懶做,平日裡在宮中走得最遠的路就是東宮到尚書堂。許安走得實在太慢,因隐還在後邊兩人也并沒有太在意他,許安看着兩人的背影逐漸遠去,最開始還能喊着等等他,到後邊了隻能喘氣了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不久隐也趕了上來,許安看到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怎麼也那麼快?”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隐并不想理他,可又念着他是主子的書童,語氣中帶些不情願地問:“需要我背你上去嗎?”
許安要是換了别人當然樂此不疲,可偏偏是讨厭鬼之一,他嘴硬道:“不需要,才多遠啊?我隻是覺得這裡的風景實在不錯,特意放慢腳步賞賞景。”
實在有睜眼說瞎話的嫌疑,此時的天已經全黑了,無論風景再好都是漆黑一片的。
“……”
隐不動聲色看了許安微微顫抖的腿,忍着想動手的心,不顧許安意願一把将他拎上肩頭,往山頂飛去。
許安在感覺胃裡翻江倒海的同時便感歎道:真不是人,他一七尺男兒就那麼被人當雞仔似的,重點是這人連帶着他還身輕如燕,可怕真是可怕。
終于會合,顧亦安看着便吐的不行邊罵罵咧咧的許安,覺得有些好笑,等許安好些後他才為隐做辯解:“白雲山雖平日來的人多,但夜裡還是會有野獸出沒。”
聽到野獸,許安不由一陣後怕,突然就不是那麼讨厭隐了。
其實他與清、隐實在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隻是在宮中時,他一個太子伴讀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是狐假虎威吧。
作為太子身邊為數不多的人,許安這人又好動活潑,顧亦安時常沒空許安也不好去打擾他,隻好去鬧着清與隐玩,兩人最開始時還會理理這位小伴讀,後邊或許是實在太煩了就對他視若無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