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是荷爾蒙在作祟。

達米安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件荒唐的事情。

在達米安十幾年的人生裡，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感覺。

這種扭曲、粘膩又讓人無比精神振奮的感覺，實在是棘手無比。

像是一顆太妃糖被随手扔進了無數組成他思緒的完美契合的齒輪中，然後在齒輪流暢且毫不留情的驅動中被碾碎，并因高溫而融化，這讓齒輪的轉動不可避免地變得卡頓并沾染上了甜膩的味道。

現在去剔除這顆太妃糖已經是一件徒勞的事情了，因為它已經悄悄地融入了他的思緒中，狡猾地藏進了他的潛意識裡。

幸運的是，達米安認為這份感情現在還算不上愛情，這說明隻要給予足夠的時間和距離，那這份感情就可能會慢慢褪去。就像是所有這個年紀的青少年會有的感情一樣，易逝且短暫。

這隻是生物繁衍的本能罷了，達米安這樣想到。

他會有這樣的感覺隻是因為他已經開始進入性成熟的階段，這屬于原始的沖動。等荷爾蒙褪去後，所有的激素水平回歸正常後他也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了。

這可不是愛情。

是，他是喜歡聽她描述關于科技與魔法融合的胡思亂想，并且總是能從與她争論的過程中獲得樂趣。但那隻是普通人際交往時會有的正常感受罷了。

是，他是喜歡她總是嘗試挑戰他權威的舉動（“你在這方面比我強也沒什麼值得驕傲的，給我一點時間學習，我能比你更加擅長。”她會這樣一臉嚴肅地說道。而達米安出奇地對此毫不懷疑。），但那隻是因為被挑戰是對于他來說是一種少有的體驗。

他怎麼會愛上奧羅拉？縱然她外貌出衆、思維敏捷，并且從不輕易被外界言論影響；但同時她也自命不凡、虛榮好勝，并且無利不早起。

她戰鬥意識幾乎為零，手無縛雞之力這個概念創造出來就是為了形容她的。老天，她甚至不能單手拿穩他的武士劍！

而且她那些小動作算什麼？嘗到稱心如意美食後的點頭哼曲、掌握一個知識點後滿意微笑而露出的酒窩、抓到他語言漏洞後得意挑起的眉毛……

全都是能讓人輕易窺探其内心真實感受的馬腳。

她與‘完美’這個概念的距離比唐僧從長安走到西天的路途都遠。

而且，達米安很确定就算他真的愛上了她（這當然還不是愛，隻是喜歡罷了，給點時間就會消失了），而她知道了，最後這份感情也隻會成為她的又一個籌碼。

當需要時，她會毫不猶豫地利用這份感情。

奧羅拉是如此的不完美……，而他是完美主義者。

所以，是的，他可沒有愛上她。這隻是喜歡，這可不是愛情，起碼現在這還算不上愛情。

……現在這還算不上愛情，對吧？

對吧？！

天哪，愛情的标準是什麼？該怎麼定義愛情？這又是另外的議題了，一個現在他并沒有時間認真思考的議題。

達米安認為自己對愛情這個概念其實算不上不陌生。

誠然，他父母之間的情感很難夠得上愛情的标準，但愛情是他每天都能從這個世界目睹到的。

無論是少女漫畫中理想又虛假的對白，還是他偶爾會不幸聽到的迪克和芭芭拉甜膩的調情。

無論是商城裡情侶們的親昵，還是公園長椅上坐着的老夫妻的互相依靠。這份感情或許短暫或許長久，但在達米安目睹他們互動的那一刻，他确信他們是相愛的。

達米安從不否定愛情的美好，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需要愛情，這也不意味他向往愛情。

是，他是喜歡看少女漫畫，但他喜歡的是漫畫裡主角簡單平凡卻又總是帶着一絲不真實色彩的生活，和她永遠都能從經曆的一切困難中學習成長的情節。至于裡面别人都期待的戀愛情節，達米安反而不太在乎。

幸福會以很多種形式出現，愛情隻是恰好是其中一種罷了。

知道他喜歡看少女漫畫的人總是會有‘達米安向往愛情’這一印象，但事實其實恰恰相反，他抗拒愛情。

因為愛情就是累贅。

愛情會讓人盲目，會讓人開始依賴所謂的‘愛人’，讓本來完整的靈魂被迫有詩意地、命運般地分成兩半，讓本來有着完美節奏的心跳跌宕起伏，讓本來有條理的思緒變得雜亂無章。

所以，不了，謝謝。

他，達米安.韋恩，并不需要，也不向往愛情。

所以，上帝佛祖梅林拉奧赫拉啊，無論是誰，趕緊把奧羅拉這個該死的女巫從他腦海裡、心裡趕出去！

他可是達米安.韋恩，他可是達米安.韋恩！

而在此之前他可是達米安.奧古！

這兩個身份都肩負許多重要的責任，并且嚴肅得可怕。

達米安不想也不需要分神去思考為什麼奧羅拉聞起來是那麼的舒心，他不需要分神想象她柔順的黑發可以怎樣纏繞在他指間（還有他如果拉扯她頭發的話她會有什麼反應，不！他當然從不會去想這個！從不！）。

他也不需要分神回憶起，當她描述例如像‘将各類實用魔咒依據磁場能量分布規則及魔力的盛衰規則連接起來将得到全自動房子’之類聽上去無比荒唐有趣的設想時，那雙藍眼睛有多麼閃亮。

不！完全不！

他哪來的時間和精力去向往愛情這樣虛幻飄渺的東西，他有哥譚要拯救，有小醜去抓捕（暴揍，因為就是他幹的好事導緻現在奧羅拉在跟他鬧變扭。不，他不該想這個的），有學校的作業要完成（這個倒不着急，但這也是要做的事情！不然父親會停他的夜巡）。

他不願意去想奧羅拉，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他是哥譚裡最了解她的人，而父親需要他所知道的關于奧羅拉的知識。

布魯斯現在對奧羅拉的态度仍然十分模糊，他沒有把她看作即刻的威脅，但也沒有把她歸到安全的範圍内。

幸運的是，現在布魯斯的心思主要在抓捕小醜上，這多少給了達米安一絲喘息的機會去思考如何将這件事的發展往他希望的方向推動。

說實話，達米安并不期待布魯斯和奧羅拉的見面，因為那個場面肯定不會漂亮。

以奧羅拉謹慎的态度，她十有八九已經準備好了後手，很可能已經寫好了給那個教授的信。若是那封信到達了她教授的手上，那事情将會變得更加複雜。

而無論事情怎樣發展，他在整件事情中都無疑需要擔任一個中間人、調和者的角色。這可真是一個全新的體驗，誰能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要擔當這樣的角色。

奧羅拉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将會是一件無法避免的事情，達米安盯着眼前的這副油畫，如是再次痛苦地想到。

為什麼在抱怨總是想起奧羅拉的同時還在看着她的肖像畫？因為他是一個完美主義者。

而這副畫不完美。

若是他能點出這副畫不完美的地方在哪裡就好了。這樣他就不用被迫看着這副畫，也就可以稍微将奧羅拉從腦海裡趕出去了。

達米安現在很歡迎外界的幹擾，理想的幹擾是有人從蝙蝠洞沖出來然後大喊說得到了小醜的線索，不理想的幹擾是迪克和陶德串通一氣後來找他聊天。

但這個想法其實也是不現實的。哦，他說的是有人告訴他關于小醜線索這件事。

鑒于他先前的隐瞞和布魯斯所說的‘不知悔改’，達米安深知自己現在與正在坐冷闆凳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别。

所有的任務都被分配給了其他家族成員，他唯一的任務就是‘反省自己’。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父親在執着什麼。

達米安沮喪地再次用布去遮蓋這副該死的畫，并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因為，不！他可是達米安.韋恩，他從不允許自己被扔到備戰名單！

他可不是什麼planB，他是永遠都會主動出擊的先行者。

原本窩在達米安腳邊的提圖斯随着主人的動作站起來，搖着尾巴跟着達米安從畫室走到房間，再從房間走到一樓大廳。

正當提圖斯要跟着達米安進入蝙蝠洞時它的鼻子捕捉到了一絲陌生的氣味，這讓提圖斯立刻警惕地沖着氣味飄來的方向看去，并發出低沉的犬吠聲，以此作為警告。

達米安被它的反應止住了動作，手從古董落地鐘上移開，“怎麼了，提圖斯？”

他順着提圖斯視線的方向看向門口，他并沒有感應到危險但還是從袖口抽出藏着的匕首，擺出進攻的姿勢。

他聽到大門被打開關上，然後迪克的聲音從大門處傳來，“達米安！你在家嗎？”

這讓達米安松了口氣，他仍然有些警惕但肌肉已經沒有那麼緊繃了，擡手撫摸提圖斯，“隻是迪克而已。”

但他的撫摸并沒有讓提圖斯放下防備，它的鼻子微微抽動，耳朵向前豎起，繼續低聲吠着，四肢的肌肉緊繃，呈蓄勢待發的姿态。

就在達米安決定走出去一探究竟時，一道黑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了進來，目标明确，宛如炮彈一般狠狠地往提圖斯身上撞。

提圖斯躲避不及被撞到在地，當它迅速掙紮起身後黑影卻早已遠離了它。黑影跳到了櫃子上，弓着身子，一陣陣低聲的咆哮從黑影的齒間擠出。

這時達米安終于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他疑惑地喃喃道：“利維坦？”

黑貓看達米安已經注意到了它，于是便不再保持攻擊的姿勢。它端坐在櫃子上，尾巴宛如鞭子一般有力地甩動着，它放下了一直叼着的魔杖，然後嬌滴滴地喵了一聲。似乎守在櫃子下面露着獠牙，隻為了能在機會給予的第一時間把它腦袋咬下來的大狗對它來說沒有一絲威脅。

達米安先是控制住了暴躁不安的提圖斯，他蹲下身子稍稍用力地撫摸着它的頭和背部，“沒事的，提圖斯，好孩子，這不是敵人。提圖斯，好孩子。”

本來激動無比的獵犬因主人的安撫而冷靜了下來，它把腦袋往達米安的手中拱了下，然後舔了舔他的臉。達米安獎勵地親吻了提圖斯的額頭，獵犬滿足無比，它乖巧地坐了下來，但仍然敵視着坐在櫃子上的黑貓。

待提圖斯冷靜下來後，達米安才終于有空去關注利維坦，“利維坦，你在這裡幹什麼？為什麼攻擊提圖斯？”他伸手把黑貓從櫃子上抱下來，黑貓再次叼起魔杖後才順着他的動作窩進他懷裡。

“喵嗚。”狗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