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到這邊一直避免着寫字這件事,她能認得出古體字,卻不太會寫。
季如岚仰頭将那杯酒喝完,見她還是一臉為難地站在那裡,又歎了口氣。
“是我忘了,你不會寫字很正常。”
在他準備起身前,宋照裡腦中靈光一現,在紙上畫下了兩個小人,一個高些另一個矮一點。
然後筆尖點在那個稍矮的小人下面,擡頭看向季如岚。
季如岚皺眉,隻能一個一個猜。
“這是誰啊……”,他一連報出來好幾個陌生的名字,宋照裡都搖頭,直到季如岚問:“……是我妹妹嗎?”
宋照裡瘋狂點頭,然後在自己脖子上比劃着,做出脖子被人扼住的動作,翻着白眼。
季如岚見她這樣,不再像原來一般懶散,他一下子站起身,語氣都急迫起來,連忙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如意怎麼了,她有危險嗎?”
宋照裡點頭。她立刻帶着季如岚向外走去,在出門的時候,有個人影閃過門外,一下子不見了。
是昨晚那個人!
宋照裡隻消看一眼那背影,便能輕而易舉地認出。但他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宋照裡追了幾步,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季如岚站在一旁,冷冷開口:“和他有關系?”
宋照裡點頭。
“你不必再管了,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回去吧,我送你出去。”季如岚沒再看她,隻是态度強硬地拉起她的手腕,一路快步走到整個院子的門前。
宋照裡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她看着他,發出疑問。
——剛才那個人影是誰?
“瘋子,他是瘋子。”這一次季如岚讀懂了她的話,卻一反常态地緊繃起來。
“放心,如意她不會有事的……以後也不要再來這裡,這裡隻有兩個瘋子。”
宋照裡看着他,他将大門的那把鎖打開,把她推了出去。
“瘋子養大的孩子,自然也是瘋子啊。”季如岚從嘴裡喃喃吐出這句話,似是自言自語。
在門被再次合上之前,宋照裡回頭看他。
季如岚的身影站在門的窄縫中,他身後是幾重高牆,雪化成水沿着牆淌下,長長的路上堆攢着落葉,破敗的府邸中再無其他。
他的臉上沒有惆怅,隻是帶着麻木的笑意,那雙眼睛中參雜着冷意,細細看去,眼底似有一層若有若無的悲涼。
在回程的路上,宋照裡一直有些恍惚。
她好像被牽扯進大家族的秘辛當中,其中的彎彎繞繞,那些不可見不可說都從陰暗角落中翻出來,隻因無心人的微末舉動,而迎來它真相大白的日子,牽一發而動全身。
她皺了眉頭,想起方才季如岚着急的樣子,看上去是真的在為季如意擔心。
她的眼前又閃過那人的影子,形銷骨立,眼神空洞,如同鬼魅。
這到底是誰,他和季如岚是什麼關系?那句瘋子是在說他嗎?季如岚為何那般笃定這個人不會傷害季如意呢?
受人之托總要忠人之事。宋照裡陷入了深思,再擡頭時,她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季府。
已是午時了,陽光落在季府的匾額上,覆上了一層燦爛的金色。
眼神一轉,宋照裡看清人後,臉上浮現出幾分驚訝。
珞将瀾一個人正站在季府對面的牆下,眼睛盯着季府的大門,神色猶豫。
她立刻向着那牆根下的人走去。
“珞公子,你怎麼來這了?”
珞将瀾聽見這聲音後猛然擡頭,他本來打算上門去季府問一問的,卻又害怕打擾了宋照裡的事情。此時眼見面前的人依然生龍活虎,繃緊了弦放松下來,憂心了一整晚的心終于放回肚子裡,如釋重負。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上前幾步,看着宋照裡亂糟糟的頭發,忍住了自己想要幫她梳理的想法,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隻是說:“餓了嗎,我做了你愛吃的菜,我們回去吃飯吧。”
宋照裡看着他眼下的烏黑,便知他這一夜沒有睡好,也明白珞将瀾出現在季府門前,是為了等她。
看着珞将瀾逞強的樣子,她心底暗笑。但不知為何,她的心中有幾番暖流湧上,撫平了昨日一夜的驚險與疲憊。
宋照裡輕輕點頭,她笑道:“好啊,我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