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裡和珞将瀾回去時,一路無話。
她坐在案前心事重重地吃着飯,珞将瀾在旁邊不動聲色地看着她,嘴裡慢慢地嚼着米粒。
他咽下那口飯,問道:“出什麼事了?看你好像有心事。”
宋照裡回過神來,對着珞将瀾笑了笑:“抱歉。”然後夾了菜向珞将瀾示意:“很好吃,珞公子手藝越來越好了。”
昨晚做的菜沒有重新拿出來,珞将瀾将它放在一邊,總之冬日溫度低,不那麼容易壞。他從昨晚到現在也一口飯沒吃,去季府等宋照裡之前,起了個大早又做了新菜。
她夾起來的是一塊用油煎過的豆腐,上面包裹着蛋液,表皮金黃酥脆,内裡鮮滑嫩口。
珞将瀾嘴角牽起禮貌的弧度,心裡卻在腹诽。
怎麼轉移話題?為什麼不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事?她臉上那一副沉重的表情可是從前沒見過的。
他拿筷子尖戳了戳飯,突然就不想吃了。
他雖然不一定幫的上忙,但一定不會幫倒忙啊!
珞将瀾突然放下筷子,在宋照裡驚訝又不明所以的表情中,硬邦邦撂下一句“我去看看貓有沒有飯吃”,然後就出了屋子。
宋照裡愣了一瞬,眼睜睜地看着案上還沒吃幾口的菜,和他碗裡剩了大半的飯,腦子裡想起來他剛剛的問題,電光火石間突然明白了珞将瀾這突如其來的情緒來自何處。
她揉了揉額角,無奈一笑,便起身出去找他。
珞将瀾坐在廚房裡的一個矮凳上,他身量高,人又纖瘦,背對着門縮着身子坐着,從背影都能看出别扭和委屈。
宋照裡上前,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
“你生氣了?”
珞将瀾偏過頭看了一眼她的手,沒說話。
宋照裡又将手裡的衣角拽了拽,溫聲道:“沒有要故意瞞着你,主要是這件事我也還不太清楚呢。”
珞将瀾擡起頭,問道:“和季家有關?”
宋照裡點點頭。
“……是你生意上的事?上次去刷牆,出了問題嗎?”
宋照裡搖搖頭,她說:“不是刷牆的事……和生意有關,和季家也有關。”
珞将瀾聽她說完這些話,神色有些迷茫和不解。
宋照裡默了一陣,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系統指導她去季家找塗料的事情說出來,而是三言兩語解釋了季如意要她幫忙的事。
珞将瀾聽完後,頭慢慢低了下去。
“抱歉,我沒有生氣,隻是剛剛……”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
這種被在意之人排除在外的感覺不太好受。在宋照裡沒有選擇告訴他所憂心之事時,他的确有些氣惱。
因愛生怖,他心知肚明這種情緒因何而來,但又不敢直接顯露出來。他害怕得不到宋照裡的理解,甚至因此先招緻厭煩。
宋照裡卻牽着他的衣袖,二人都回到案前。宋照裡摁着他肩膀坐下,又拿了雙筷子,給他夾了菜。
她笑着催促:“快吃吧,下午有沒有事?我帶你去找梁大夫看看傷。”
珞将瀾身體恢複得不錯,腿傷也幾近痊愈,但她還是不放心,準備帶着他去梁煙樹那邊再看看。
“下午要去許家教小孩學琴。”
“好,那我等着你,你知道去梁大夫醫館的路嗎……”
宋照裡手指蘸水,在案上給他畫着路線,珞将瀾看她輕松的神色,暗暗想:這樣的無理取鬧,似乎可以被她遷就。
這個認知一下子讓他心情大好,他臉上露出了笑意,手指沾上了水,在宋照裡畫好的地圖上,随意勾抹了胡亂的線條。
宋照裡佯裝生氣瞪他,珞将瀾面色不變,揚起了頭,像一隻張開翅膀的小鴿子。
“知道了,教完琴我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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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府偏院。
小老師被主君叫出去,許湄低眉順眼站起身送他出去,在他關門那一瞬間,立刻把棗糕塞進了自己嘴裡。
“嗯嗯嗯——”許湄嘴裡塞滿糕點,覺得有些噎,但又舍不得吐出來,一點一點的鼓着腮幫子嚼。
珞将瀾給他倒了杯茶,無奈勸道:“慢慢吃,小心噎着。”
許湄順着茶狼吞虎咽地吃完,用手抹了抹嘴巴。
珞将瀾幾乎要懷疑他其實沒嘗出食物的味道就咽下去了:“怎麼像沒吃過飯似的。”
本是調侃之語,許湄卻睜着一雙含淚的眼睛連連點頭。
“我都被餓了好幾頓了。從昨晚就沒吃飯。”
珞将瀾奇怪:“為什麼?”
許湄吐了吐舌頭,先向窗外看了一眼,确認沒人經過才道:“……三遍《男誡》沒抄完,小老師生氣了,直接罰我不許吃飯。”
珞将瀾歎氣,也說不出什麼話,譴責之語在這種境地下多少顯得無用且滑稽,他隻能沖許湄眨眨眼,輕聲說:“明天要吃什麼?我給你做了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