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她帶了面巾,不至于讓衆人看到她此時猙獰的表情。
屋裡靜默,良久之後慢慢響起些竊竊私語的聲音。季如岚面上毫無變化,季如意卻在一旁看着季德芝的神色,想要開口為她的哥哥求情。
但在她開口之前,季德芝直接下令将季如岚拖去了祠堂。
她臉上還維持着得體的微笑:“小兒處事荒謬,讓各位見笑了,日後我必定嚴加管教。”
賓客們紛紛勸慰應承着,一場鬧劇轉瞬結束,季德芝和季如意還是四處周轉着與人閑話,屋中的氣氛慢慢回轉到先前的熱鬧。宋照裡被旁邊的侍從拉起來,一起退了出去。
冬日的冷風撲面而來,宋照裡甩了甩腦袋,定了下心神,提着一柄燈籠就向着季如意告訴她的地方走過去。
繞過了一池湖水,就是季家的後院,多住着男子家眷。宋照裡從小路中慢慢走過,終于來到了季如意父親休養的地方。
這裡四周種着高大茂密的樹木,的确很靜谧,适合養病——如果忽略掉門前把守的侍從外。
宋照裡上前幾步,将那塊令牌從袖子裡掏出來,然後遞給了門口的守衛。
她低着頭,身上也隻是季府尋常仆人的裝束,那人打量了她幾下,便将令牌還給她,讓她進去了。
宋照裡如釋重負,她松了口氣,向院子中的正殿走去。
按照季如意的說法,她的父親在内院休養,平時住在他的寝殿中。宋照裡在院子裡站了一會,發現四下無人,心生奇怪。
門口有那麼多人在看守,怎麼院子裡反倒一個侍從也沒有了?
深夜的院子裡點上了燈火,火光一簇一簇跳躍着,耳中隻有風聲,看不到人的影子,莫名有些陰森。
她悄悄走到窗檐下,透過發黃的窗紙向屋裡看去。
屋子裡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宋照裡心裡嘀咕着。不過她沒有猶豫,去了後門,打開了那把鎖。心下算了算時間,在門口蹲下,準備接應季如意。
這個時辰,正宴已經開始有一會兒了。月上松枝梢頭,季如意的身影出現在拐角處。
她急匆匆地進了門,攬着宋照裡問道:“找見了嗎,我的父親在這裡嗎?”
宋照裡搖搖頭,她指了指幾處可以住人的寝殿,悄聲說:“這個院子裡,好像沒人。”
季如意疑惑:“你這是什麼意思?”
宋照裡将她拉近主屋的窗戶前,提着燈籠,燈籠的光并不十分明亮,但足夠看清屋内的大緻情形。
屋子很黑,沒人。
季如意此時眉頭緊皺,她也很疑惑。之前看着府裡的侍從在這個院子裡進進出出,她以為,父親就在這裡。
她道:“你帶我去其他的屋子看看。”
宋照裡引着路,她們似乎是這偌大院子裡唯一的人,輕輕的腳步踩到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咯吱,咯吱。
這是一條小徑,想要通向裡面的屋子,隻有這一條路。
咯吱咯吱。
宋照裡在前,季如意在後,腳步聲很亂,似乎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到雪裡。
風聲很大,聽不真切。宋照裡在前面邊探路邊說着:“季如意!你好好走路。”
季如意從鼻腔裡擠出疑惑的聲音,表示自己每一步都跟在她的後面。宋照裡奇怪着這聲音的來源,仔細分辨了下,才察覺出這有些異常的腳步聲來自于路的前方,而不是她們腳底下。
咯吱咯吱。
宋照裡于是将燈籠提起得更高了一些,卻在前面的雪地上看到了一雙鞋緩緩停住。
她疑惑地擡頭,卻驟然瞪大雙眼,僵在了原地。
驚恐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發出聲音。
一個形銷骨立的人,站在這條小徑的終點,在等着她們。
四周皆黑暗,唯有那雙空洞的眼睛中,映着燈籠的瑩瑩燭火。
——如同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