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照裡将貓放入珞将瀾懷裡時,他整個身子都是僵的。
是隻黑白花的小貓——其實也不小了,身體是頭的三倍大,皮毛很柔順,它的胡須在珞将瀾懷裡亂嗅着,爪子踩到了他的胳膊上,但沒使勁。
貓把毛茸茸的腦袋蹭上來了,他忍住癢意,笑道:“這是宋娘子養的?”
宋照裡點點頭,又搖搖頭解釋說:“我來到長天城的時候,剛住進這院子,它就在了。白天出去逛,晚上自己會回來。”宋照裡伸手撸了它一把,貓就沖她揮了揮爪子,“或許在她眼中,是我搶了它的住處也說不定。怕貓主子把我攆走,就每天喂它。”她笑了笑。
珞将瀾問道:“宋娘子不是本地人嗎?”
宋照裡點頭:“對,我家……原在邊境,後來因為戰亂頻發,所以就遷居來了這裡。”她抿了抿唇,将碗收在一邊,然後從木匣裡拿出一小罐藥膏,遞給了珞将瀾。
“今天是不是還沒上藥呢?我……”宋照裡摸了摸鼻子:“背後是不是夠不到?我……”
宋照裡呆住了一瞬。
這裡不是現代社會啊,若是尋常的古代社會她可以還能幫着上藥,可這裡,會不會太冒犯了?
她瞥了珞将瀾一眼,後者卻看着她笑。珞将瀾的長發因為适才吃飯用一根簪子绾了起來,收在了左側。額前的碎發三三兩兩地散落在潔白的臉上,有幾縷虛虛搭在眼尾。
他彎了彎那雙杏眼,輕聲說:“早上你走了沒多久,許哥哥就來給我換過了。”
宋照裡驚異:“你知道我走了,你那時候就醒了?”
珞将瀾無奈搖搖頭:“睡不安穩,稍有點動靜我就會醒。”
貓在他懷裡拱來拱去,它尋了舒服的姿勢安靜沒多久,将鼻子探出去,把珞将瀾的袖子拱了上去。
本是細膩白皙的肌膚,因為被木棍抽過,上面橫一道豎一道排布着青紫的傷口和瘀血。珞将瀾着急去把袖子放下來,結果還沒來得及攔,就感受到了濕漉漉的觸感。
貓伸出了舌頭,在他的傷口上舔了舔。
柔軟又粗粝的感覺登時讓他回身酥麻,珞将瀾抖了下身子,一下子就把袖子拽下去了。
貓被阻止了動作,在旁邊發出生氣的咕噜聲。
珞将瀾低下頭,飛速地瞥了眼在旁邊觀看全程的宋照裡,臉上浮上了幾分熱意。
長發中露出的耳尖都是紅的。
他咳了一聲,勉強壓制住自己的心緒,低着頭整理自己身上的被褥,說道:“天很晚了,宋娘子不如也早些安置吧。”
宋照裡目睹他被貓舔了之後不好意思的場景,短促地笑了一聲,在珞将瀾即将惱羞成怒的前夕把貓從他身上抱起來,卻在出門時被珞将瀾叫住了。
“……外間是不是很冷,宋娘子還是住在裡屋來吧”,他的頭擡起來又低下去:“不必顧及我,我本就不在意這些……”
宋照裡沒有答應他這個請求。長天城雖比之外面的城鎮經濟繁榮些,民風上也更開放包容,但是對于男子來說,有些規矩依舊很苛刻。她不想因為自己給珞将瀾落下話柄,本來身份就已經足夠敏感。
她想了想,在關上門之前還是把貓放在了珞将瀾的榻邊,貓這一次很乖巧,窩在了枕頭旁邊趴着。
珞将瀾在昏暗的燭火中伸出手,揉着貓的皮毛,他喘了口氣,終于在貓的咕噜聲中陷入了難得的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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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照裡在早上太陽升起後才堪堪睡醒。
她放輕了動作,蹑手蹑腳地在廚房裡忙活,她這回在粥裡放了家裡僅剩的青菜,熬好了之後,在碗口蓋上了蓋子,端進了珞将瀾的屋裡。
她數了數錢,然後心滿意足地揣在了包裡,去了街上。
宋照裡先去了一趟糧食鋪,買了足夠兩個人吃半個月的糧食,又去了肉鋪轉了轉。等到正午,她手上已經拿滿了東西。
她算了算時間,在回家的路上,想到了珞将瀾的腿傷,于是特意去了醫館請大夫。
梁煙樹坐在堂中,正替人把脈,見她進來也隻是瞥了一眼,繼續不動聲色地診脈。
宋照裡将東西放在一旁,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坐下,看着梁煙樹。
梁煙樹今年已經将近四十歲了。她曾師從醫聖玄未歸,從小習醫,醫術精湛,妙手回春,被她救治的人數不勝數。據說城主曾征召她為官,但被她拒絕。她此時診完脈,正提起筆寫藥方。她兩鬓的頭發已有幾絲微微發白,但身影依然挺拔。
宋照裡拄着下巴看她,不覺間就走神了。
說起她們二人的相識,也有些讓人啼笑皆非。當時的她剛剛穿越過來,大腦和靈魂都覺得缥缈,她站在過往的人群中仿佛做夢一般。
她于是迷迷瞪瞪地在街上随便找了家醫館就問能不能治白天做夢。
當時接診的正是梁煙樹,她上下掃視宋照裡,二話沒說端了碗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