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微乎其微的吞咽食物聲以及瓷勺與碗壁的清脆碰撞聲,沒人開口打破這片甯靜。
月光鋪灑,暗香疏影,這一方小院點起了昏黃的燈火。
宋照裡眨眨眼,将最後一口餃子送入他嘴裡。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這是南浦……就是鄰居家的許郎做的,他的手藝可好了。”
她将碗放在一邊,然後上下看了珞将瀾一眼,好似在猶豫着做什麼事情。
珞将瀾不解,他剛要開口詢問,就被宋照裡幾近于呢喃的一句話止住了聲音。
她說了句冒犯,然後溫熱的手掌就貼在了他的額頭上,反複試了試溫度。
“燒退了一點,把藥喝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會好的。”珞将瀾順從地随着宋照裡的動作躺下。她熄滅了燭火,借着月色隻能依稀看見她走動時搖擺的衣裳。
在宋照裡推開門離開之前,珞将瀾出聲,向她言謝。
“多謝……真的謝謝你,宋娘子。”
宋照裡臉上浮現出了笑意,她眉眼彎彎,隻道:“我也要謝謝你。天很晚了,好好休息。”
屋門被關上,室内在昏暗中又陷入了寂靜。珞将瀾在極度疲憊中兀自納悶着宋照裡要謝他什麼,他盯着透過窗棂的點點月光,不知不覺就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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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照裡出了門後,迎面就是兩張帶着笑的臉。
南浦笑得很誇張,他的夫郎許蕙則抿着唇,笑得含蓄。
宋照裡忽略了二人未說出口的揶揄,正經道:“我要去鋪子裡拿點東西回來,明天要給人刷牆。”
南浦挽住她的胳膊,一面讓許蕙自己回家,一面和她說:“好好好,我陪你一起。”
二人結伴而行,南浦在路上喋喋不休,對突然出現的珞将瀾表示了極強的好奇心。
今晚宋照裡本來要去她家吃飯的,結果她等了半天,人還沒個影子。直到她家屋子的燈亮了,南浦急急忙忙去逮人時,一進院子就看到宋照裡抱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回來。
她還沒來得及問發生了什麼,宋照裡就在門口直接一把摟住她,要她幫忙。
南浦隻得壓下心中疑問,叫來了許蕙。畢竟是女子,到底有些不便。許蕙沒有二話,就直接進屋照顧珞将瀾。
南浦聽宋照裡講完,感慨一聲:“還好你把人救下來了,你剛來這裡或許不知道,那個袁家二小姐,是個人面獸心的主兒,不把人命當命的。”
她又問:“那以後怎麼辦……我是說珞公子,他傷好了去哪呢?”
宋照裡搖了搖頭,她不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但去往何處,終究還是要珞将瀾自己做決定。
她們二人從鋪子裡拿了東西後,就慢慢走回去。夜色愈發黑暗,行人早已歸家,月亮也遮掩在雲層後面,四周靜悄悄的,除了風聲其餘尋不見一點人影。
宋照裡正欲作别,她剛想止住南浦滔滔不絕的話語,卻被對面不知何處而來的光亮閃了下眼睛。
宋照裡被迫閉眼時,腦海勾勒出那一簇光亮的形狀。
是刀。
月光照在光滑的刀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而後便是一陣窸窣的聲音,好像是毒蛇的腹部摩擦着地面,在草叢中扭動着蜿蜒的身軀,探出三角頭在暗處觀察獵物。
她陡然瞪大雙眼,立刻拽着南浦趴下,滾到門口旁邊的幹草堆裡。
南浦也意識到了危險,她随手拿過堆放在門口的鎬頭,宋照裡則從自己的木桶裡掏出了鏟刀。
二人背對背起身,作好了随時還手的準備,慢慢走進剛剛的聲源處。
風起。
夜色愈發靜谧。
宋照裡猛地上前挑開那張薄薄的草席子。
什麼也沒有。
仿佛剛才的危險隻是幻覺。
南浦本是在她背後觀察四周,感受到宋照裡的動作,沒回身,隻問:“人跑了?”
宋照裡沒什麼表情,悶悶地“嗯”了一聲。
南浦警惕着,她怕袁家會因為今日這事蓄意報複。
宋照裡将鏟刀擲到木桶裡,然後看向南浦,雙手一攤。
“随她便吧,人都救回來了,不可能再送回去。”
她看向剛才那人藏身的地方,手腕一翻,将刀狠狠地插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