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抱着長姐屍體,眼淚撲簌簌的落在她頰邊,黑衣男子蹲下身,擡手将那蘭瞪大的雙眼合上,輕聲道:“節哀”,那都哭紅了雙眼,從懷中掏出信煙點燃後垂頭不言語,半個時辰後,随那都朝貢的五十北漠武士踏沙而來,領頭的是班達,那都将那蘭的遺體安置在馬背上,抱拳辭别衆人時,高倉巍道:“世子,我說的話依然有效,望慎思珍重”。
那都抹了一把滿臉的淚,神色複而堅毅,“侯爺,我明白,我會禀明父王,為侯爺争取人馬增援,取沙匪首領性命,再有大軍為侯爺掠陣,北漠同大煌一起,蕩平匪患”。
高倉巍道:“甚好,那明日戌時,我同世子于空城再會”。
那都走後,高倉巍重新燃起篝火,給衆人分發着水和幹糧,顔如故牽着焱雀在篝火邊坐下,把她擁在懷中,焱雀的側臉摩挲着顔如故柔軟的胸膛,“娘親,你們是怎麼從墓門封閉的妃陵裡逃出來的啊?”
顔如故疼愛的撫摸她的長發,“那蘭指使摩娅在茶水裡給我們下毒,又在燭火裡添了迷香,我們立刻就察覺了,雖不明就裡,卻因那蘭護佑我們多年,不忍拆穿,于是将計就計假裝中毒後暈倒,王陵與妃陵之間有暗道相通,摩娅把我們轉移到王陵内,自己又返回妃陵,焱岚暗中跟在她身後,發現她和一個妖豔的紅衣女子在妃陵入口細聲交談,紅衣女子走後,她就封閉了的墓門,焱岚現身想問個究竟,豈知她一見焱岚便立即一頭撞向墓門,氣絕而亡,焱岚就趕回王陵告訴我一切,我們幾番思索,對那蘭此舉的用意仍毫無頭緒”。
焱雀歎了口氣,“怪不得虎哥進去溜了一圈出來,說一個活人也沒有,當真是一個活人都沒有”。
“虎哥?”
“啊,這個容後詳談,娘親接着說”。
“王陵是陵墓群内地勢最高處,我們可以窺見紅衣女子在陵墓群中心畫陣施法,而數百守陵軍竟毫無動靜,我們猜測或許已盡遭毒手,紅衣女子幾番施為,竟似西疆蠱術,然而要想讓數百人同時中蠱,必然是提前在守陵軍的飯食中下了蠱蟲,傳聞西疆有種蠱蟲,嗜血鑽心,又身帶劇毒,一旦進入體内便痛癢難止,中蠱者會把自己弄得皮銷肉爛,意識潰散,完完全全變成生不如死的怪物,紅衣女子非北漠人,守陵軍上百人不可能由着一個陌生人靠近而毫無察覺,我們立即想到了摩娅,随後又聯想到這一切都是那蘭授意,守陵軍是她麾下的隊伍,她竟如此痛下殺手,把這數百人都變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樣,我們當時不知是你們要來,決意盡快離去,又礙于陵墓群内全是鮮血淋漓的守陵軍,隻能暫且藏匿,靜觀其變,而後不久就聽到了你在外哭喊的聲音,才知是你們尋來了,我們本來欣喜異常,卻發現那蘭緊跟你身側,為防她對你們下手,我們也隻能仍在王陵中隐而不發,随後又跟在你們身後出去,親眼見到那蘭殺人,我們才必須站出來,數年相處,我們隻覺那蘭心高氣傲,從未察覺她何時變成了如此狠辣決絕的人物,為留住我們不惜搭上數百條性命,更不惜對我們下毒,人心果然叵測”。
焱雀撫了撫心口,顔如故話語間泛着濃重的血腥氣,實在令人難以接受,光是想想那西疆蠱蟲都令人膽寒不已,焱雀又似想起什麼,眼神飄向坐在側邊的黑衣男子,男子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瞪了她一眼,兩人的眼神交替被顔如故看在眼裡,顔如故笑道:“都跟你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那蘭對焱岚,隻是一廂情願罷了”。
高倉巍插話道:“你們藏在墓裡,不知道的多着呢,那紅衣女子大有來頭,來自如今江湖上一個神秘組織,那個組織近一年操縱武林高手刺殺文煦數十次,都被他身邊的十二衛攔截,最後一次十二衛折了兩個人,我們幾番交手,互有勝負,此番來北漠,也是循着那末微線索前來暗查的,那蘭竟能操縱那個組織的陰邪人物為已所用,所圖的可不僅是你們兩個而已,這麼一聯想,她前兩日被自己身邊的女奴當衆指責勾結沙匪謀奪王位,恐怕也隻是一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戲碼,那個女奴與大王子一定相識,說不定被派去蠱惑大王子,表面上指認那蘭,實際是為了引誘大王子出手相救,好趁機陷害”。
蘇一心道:“那女奴周旋于長公主和大王子之間,是沙匪埋在北漠王室最深的一枚棋子,她所處的位置扳倒誰都不奇怪,那個組織把寶同時押在兩位王儲身上,誰勢漲就捧誰上位,如今看來,長公主是因一己私欲被放棄了”。
顔如故和被她稱作“焱岚”的黑衣男子互相凝望,眼神頗為複雜,顔如故随後又對焱雀道:“跟娘親說說,帶娘親去送死是怎麼回事?”
焱雀把之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細細道來,說到無辜枉死的薛賦惜,她眼中滿含熱淚,說到身陷囹圄的柳珘,她眉頭緊皺,顔如故心疼的拂着她眉間,道:“好了,都過去了,娘親和你去救你那位小兄弟,保他平安無虞”。
黑衣男子走到篝火旁坐下,對衆人道:“等天亮了,我們立時動身去空城救人”,又對高倉巍道:“我們隐居墓中多年,對外面的形勢不甚了解,煩請閣下布置一二”。
高倉巍撥弄着火堆,漫不經心道:“郡王過謙了,論對沙匪的了解,無人能出郡王左右”。
焱雀從顔如故的懷中擡起頭,疑惑的問:“爹爹,你叫大哥哥什麼?”
高倉巍擺手道:“你可别當着他叫我爹爹”,焱雀眼中疑惑更甚,顔如故寵溺的撫摸着她的長發,黑衣男子歎氣道:“我知你早看出來了,本也沒想瞞着,我是謝雲焱”。
高倉巍抱拳道:“郡王,在下失禮了”。
謝雲焱抱拳還禮後道:“我早已不是什麼郡王,不過一介僥幸未死的階下囚,不必再如此稱呼我”。
高倉巍聳了聳肩,給顔如故遞了個眼神,顔如故會意,牽起焱雀的手,柔聲道:“小鳥兒,你如今長大了,娘親想告訴你,你從小一直叫大哥哥的這個人,其實就是你爹爹”。
焱雀難以置信的看着謝雲焱,謝雲焱沖她招了招手,她雖震驚,卻甚是乖巧的走到他身旁坐下,謝雲焱撫摸着她的頭,千言萬語卻如鲠在喉,顔如故輕笑,“日夜盼着與女兒相認,真到了相認的這天,怎麼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謝雲焱歎氣道:“小鳥兒,為父如今這般模樣,也真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但總該讓你知道真相,知道你的父親,是怎樣的一個人”。
高倉巍道:“謝兄,我之前已将叛王之亂的始末同孩子們大緻說了一遍,為免贅述,你就把與你相關的事說清楚就行”。
謝雲焱點頭,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