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心笑的很慘淡,他口不能言,沒法告訴焱雀,在他眼裡,這隻是個龐大的黃金打造的牢籠,困住他娘親半生,那些沒有情感和溫度的金錢,使他童年蒙難,他真甯願出身落魄,母子相依為命,也好過被這森冷無情的豪門宅院逼得母子分離。
蘇一心和焱雀走到門口,門前的護院道:“什麼人?”,随即仔細辨認蘇一心的臉,不确定的道:“二公子?”
蘇一心點頭,護院道:“請二公子稍等,奴去通報一聲”。
蘇一心領着焱雀站在門外,焱雀不滿道:“誰回自己家還要等通報”,蘇一心指了指自己,焱雀胸口堵着一團悶氣,礙着蘇一心也不好發作,好在護院回來得也及時,沖蘇一心畢恭畢敬的道:“老爺說禁軍高統領白日裡已提前打過招呼,請二公子入宅”,蘇一心提步向内,焱雀不滿的在他背後嘟囔,“回自己家還要高統領打招呼,可笑”,蘇一心步伐一滞,焱雀自知失言,也不再多話,跟着他向内走去。
入宅後,焱雀更是被這宅内的豪氣震驚得無以複加,她甚至還在院内看見了整塊白玉雕成的假山還有栽滿了金蓮的池塘,焱雀心想蘇一心你何苦在禁軍裡低聲下氣的吃那麼多苦,受範柏勝那些鳥人的氣,就這個排場,回家來繼承了家業,哪怕隻繼承一半,用錢砸都能砸死他們,正胡思亂想着,蘇一心的腳步停下了,拉住看守的手臂指了個方向,護院為難道:“二公子,咱們還是先去見老爺吧,那裡去不得”。
蘇一心執拗的要往自己手指的方向走,護院想攔,被焱雀反擰着手摁在牆上,焱雀道:“豈有此理,他在自己家去哪兒還去不得了,滾”。
護院灰溜溜的逃走了,焱雀忙跟上蘇一心來到一處亭台樓閣,這處樓閣與整座大宅格格不入,整體荒涼且破敗,閣樓上傳來嗚嗚咽咽的哭泣聲,蘇一心疾步上樓,一把推開閣樓門,閣樓裡昏暗如深窖,一個人影躺在床榻上,另一個人影跪在床榻邊正自哭泣,蘇一心的和焱雀的到來驚動了二人,床榻上的婦人朽如枯木,一頭長發淩亂花白,吃力的轉動着僵硬的脖頸,聲音嘶啞道:“甯安?是甯安嗎?”
蘇一心撲到榻前,淚如雨下的握緊婦人的手,婦人道:“臨死前還能再見你,真好,雖說不讓你回來,可是心裡又盼望着你回來,娘親是個狠心的人,甯安你不要怪我,我時間不多了”。
床榻上朽如枯木的婦人竟然是蘇一心的娘親,焱雀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發出什麼聲音來驚擾了團聚的母子,床榻邊哭泣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女,少女嗚咽着道:“公子,夫人不行了,她天天念着你,吊着一口氣就想再見你最後一面,你跟她說說話吧,哪怕叫她一聲娘親也好”。
“不能說話,甯安,不能說話,說話會死的”,婦人掙紮道,蘇一心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捧起娘親枯槁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仿佛回光返照般,婦人竟然勉力半撐起身子,氣若遊絲的道:“甯安,娘親想,最後,再抱抱你”。
蘇一心把婦人抱入懷裡,感受她軀體裡漸漸消亡的生機,婦人靠在他懷裡,手掌心裡握住兒子臉龐的濕潤感和溫度,笑了出來,“你平安就好”。
婦人阖上眼的前一刻,蘇一心痛苦的嘶喊出一聲“娘親”,那聲音像一隻悲痛的幼獸,焱雀的眼淚從眼角滑落,她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婦人在兒子的懷中停止了呼吸,少女爆發出一陣哭嚎,有人登上閣樓,在閣樓門前堪堪停住,哀聲道:“元汐”。
蘇一心抱着正漸失溫的遺體不撒手,登上閣樓的蘇氏當家蘇文冰在門前凝望着多年未見面的兒子,心中翻攪着哀恸,又有一人登上閣樓,滿身金玉钗環叮當作響,一個刻薄而傲慢的女聲道:“終于死了嗎?區區賤命白耗這麼些年,早該一了百了”。
蘇一心的眼裡迸射出兇光,白貓自他的胸口淩空而出,眼中血光大盛,呲着尖牙面如修羅,直撲向後來那人的面門,焱雀猛地擋在那人面前,額間靈光暴起,白貓被靈光刺痛,接連在空中翻滾了幾圈又欲撲來,焱雀大喝道:“蘇一心,你清醒一點,你想殺人嗎?”
蘇一心的胸口劇烈起伏着,焱雀撲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臉,努力安撫道:“你看着我,看着我,冷靜點,我們快走,不要殺人”。
蘇一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抑制不住滾落的淚珠,猛的把娘親的遺體從床榻上抱起,蘇文冰看着這個陌生的兒子,既不敢攔他,也舍不得放他走,蘇一心抱着遺體走到門前,被白貓喝退了幾步靠在樓梯扶手旁的是個明豔靓麗的婦人,想來定是蘇大夫人,蘇大夫人或是駐顔有術,早為人母的年紀,肌膚仍如少女般細膩,眉眼間雖隐含怒意,卻也盡展風情,端得是一位風姿絕佳的麗人,像一株盛放的曼陀羅花,而這位嬌縱蠻橫慣了的大夫人此刻竟不知死活的厲聲道:“蘇甯安,你放肆,你竟敢使妖術想害我,來人,來人,給我把這個逆子抓起來”。
焱雀沖過去捏住蘇大夫人的脖頸,蘇大夫人立即啞然,焱雀冷聲道:“你若想自尋死路,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