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轉身,焱雀“呀”了一聲,忙捂住自己的嘴,太子長着一張稚童般憨态可掬的臉,濃眉大眼,臉頰圓潤飽滿,膚色白皙得近乎透明,令焱雀一下子就想到了極寒之地剛出生的雪豹,細看下來,眉眼竟與範柏勝有些許相似,焱雀望向高倉巍,眼睛裡滿是疑惑不解,高倉巍沖太子行禮後低聲湊着她耳邊道:“瑛貴妃娘家姓範,範柏勝是太子的小舅”。
焱雀“喔”了一聲,心道難怪範柏勝在少鋒營橫行霸道,後台竟然這麼硬,柳珘一天到晚的和範柏勝争鋒相對,恐怕背後撐腰的徐方正和葉砺身家背景都不簡單,可憐柳珘這個莽撞之人,竟夾在幾大世家中間給人當槍使,回去還得變着法子提醒他一下,往後和這些世家子弟都避諱着點……想到此處,焱雀一愣,提醒他,我幹嘛要提醒他?莫名其妙。
太子很有禮數的向高倉巍還了禮,面對薛賦惜的時候,眼淚差點奪眶而出,連喚“先生”的聲音都夾雜着些許哽咽,高倉巍瞥見太子握弓的掌心一片紅腫,瞥了葉新塍一眼,葉新塍假裝沒看見,高倉巍道:“習箭要緊的是專注,考究的是目力和對周遭環境的分析和判斷,太子習箭雖說是為了強身健體,但總不能一味橫練,葉統領是從軍之人,其箭法剛勁有力,為的是臨危殺敵,在整個禁軍都無人可及,但于太子而言卻不适用,區區不才,還請太子斟酌,換一位師傅教授一些更為精妙的箭法,可強身健體,也可修身養性”。
太子用輕軟的聲音誠惶誠恐的道:“高統領言之有理,不知高統領是否有可舉薦之能人?”
焱雀疑惑的看着高倉巍,她跟随高倉巍多年,師承高倉巍玄妙的長劍之術,卻從未見過高倉巍拉弓引箭,因此也從未教授過她箭術,這會衆目睽睽之下提出要給太子換箭術老師,也不知高倉巍确實是深藏不露,還是心裡打的什麼鬼主意。
高倉巍從太子手中接過弓箭,環視着衆人,葉新塍本就覺得教授太子箭術是個燙手山芋,此刻見高倉巍出頭攬活,倒沒有什麼意見,隻是皺着眉頭沉默不語,而當高倉巍的目光落在一個出其不意的人身上時,衆人都為之驚詫不已。
高倉巍将手中弓箭遞與箭場上長身玉立的薛賦惜,笑道:“薛先生,想必不會推辭吧”。
薛賦惜确實沒有推辭,長衫一展,從高倉巍手裡接過弓箭,拉弓搭箭,弓弦一震,長箭破空如閃電,直刺入十丈外的箭跺,更奇的是,那個箭跺上本插着一隻箭,是葉新塍教授太子時示範射出的,原本穩穩的正中箭跺的靶心,此刻卻被薛賦惜的箭從箭尾居中刺穿剖開,裂成一堆碎屑,衆人臉色皆變,葉新塍是望之駭然,如高倉巍所言,他是禁軍中是無人可及的箭術高手,可是像薛賦惜這樣心箭合一,勢如長刀劈竹的箭術,他心知自己是比不得的,沒想到薛賦惜一介學儒,箭法竟如此高深玄妙,以前真是小瞧他了。而焱雀的臉色驟然陰冷下來,她右肩的傷還沒有好利落,此刻竟然又感覺到了被箭鋒刺穿的撕裂痛感,痛得她直咬後槽牙,蘇一心望向焱雀,滿心滿眼的擔憂,隻有太子拍手叫好,興高采烈的道:“先生真乃奇才,文韬武略樣樣出類拔萃,有先生為師,真是霁月幾世修來的福分”。
薛賦惜道:“太子謬贊了,不過一技之長而已”。
回到丈青院,焱雀臉上的陰冷還沒有消散,高倉巍給自己倒了茶,慢悠悠的道:“你别琢磨了,那夜長街上以箭傷你的人必不是他”。
焱雀聞言道:“你怎麼知道不是他?”
高倉巍道:“據你所說,那夜黑袍人中傷你二人的箭勢風馳電掣,而輝城鑽營箭術的,隻薛氏一家,我隻知帝師及長子還有幾個薛府的侍衛弓箭一絕,薛賦惜卻從未在人前展露過箭術,他若是那夜的黑袍人,必然要隐蔽行事,為免暴露完全可以借故推脫,可你看他今日拉弓射箭一氣呵成,内心坦蕩,不遮不掩,就知道肯定不是他”。
焱雀眼珠一轉,道:“我聽明白了,你說鑽營箭術的隻此一家,又說必不是他,但你沒說,不是薛家的其他人”。
高倉巍摸着她的腦袋道:“孺子可教也”。
焱雀邪邪一笑,道:“爹爹,怎麼辦呢?我得報這一箭之仇不是”。
高倉巍聳肩道:“我也得把大魚背後的大魚抓出來不是,那就一起吧”。
蘇一心沖焱雀連連擺手,指了指焱雀的右肩,焱雀道:“你别比劃了,事不宜遲,你不會準備在這裡等我們回來吧?關鍵時刻你還得保護我不是”
蘇一心收回手,在二人的注視下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