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雀修養了不過幾日,就吵着鬧着要聽學,高倉巍本意讓她多休息,她對高倉巍說落下了課,她不僅得去聽學,還得高倉巍出面請薛先生把落下的課給補上,還着重的強調了要“單獨補上”,聽她這麼說,高倉巍一臉壞笑道:“我勸你還是正經一點,讀聖賢書就讀聖賢書,不要摻雜那些雜念,薛先生是天姿出衆,但是性情冷淡,不常與人交好,你别有事沒事總想往人家邊上湊,女孩家矜持一點”。
焱雀不依,鬧着要去找寬容慈愛的皇帝叔叔,高倉巍正想耐着性子多規勸兩句,蘇一心從房門外走了進來,手裡捏着他寫字的本子遞給高倉巍,那個本子上最新的一頁寫着短短一行字,焱雀噘着嘴鬧脾氣沒注意,高倉巍卻看得明明白白,歎道:“這還有主動送上門來的,真是添亂”。
焱雀歪着頭看着他,高倉巍突覺這個孩子真是長大了,雖難掩少年心性,但自己有了主意,骨子裡總有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倔強,高倉巍把本子遞給焱雀,焱雀隻望了一眼,便興高采烈的往房外奔去。
蘇一心默默收回高倉巍遞還給他的本子,跟在高倉巍身後往前院走,本子上“薛先生到訪”五個字被他的手指揉搓出了不均勻的污迹,就好像他很懊惱寫下這幾個字卻又不得不寫的心情一樣,斑斑駁駁。
薛賦惜一身碧色長衫,正坐在丈青院的正堂内飲茶,遠望之如一尊碧玉神像,焱雀飛快的從後院奔來,堪堪在門前停下,快速整理了衣着,才想起來自己好像頭發都沒有梳理,松松散散的披在背上,就想返身回後院稍微梳洗打扮一番,不料高倉巍緊接着就到了,還輕輕的推了她一把,把她推進門内,薛賦惜聽見動靜,一雙晶瑩的眸子望向焱雀,嘴角含着笑意,焱雀愣神,随即有些别扭的沖薛賦惜欠身作揖道:“先生,學生失禮了”。
薛賦惜起身走向她,擡手把她扶起,笑道:“你受傷告假,幾日未聽學,我很是擔心,今日本是想完成太子的授課再來看你,瑛貴妃下令要太子研習箭術,我得了空就想着還是親自來探望你,見你沒事,我方能安心”。
薛賦惜一段話說得溫潤有禮,聽在焱雀耳邊卻隻有寥寥數語,即你受傷,我很是擔心,見你沒事,我方能安心,至于什麼瑛貴妃下令要太子研習箭術,她全然沒有聽見,高倉巍聞言卻皺起了眉頭道:“太子那個弱不禁風的身子,又有娘胎裡帶出來的喘症,拉弓都費勁,還研習什麼箭術,宮裡有哪個師傅敢教他?”
薛賦惜道:“是葉統領”。
高倉巍恍然笑道:“那依我之見,薛先生今日前來,不僅是探望小女吧?”
薛賦惜道:“高統領快人快語,在下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如統領所說,太子體弱,實難在箭術上有所造詣,所以太子志不在此,但瑛貴妃之命,他亦不敢不從,陛下事務繁忙,太子也不願以此等小事叨擾,于是令人給我送了信,請我無論如何想辦法推辭習箭一事,我想來想去,隻好前來勞動高統領出馬,替太子解憂”。
高倉巍心想,你倒是會做人,太子囑托你辦事,你不願得罪貴妃,就想拿我這個正統領來對付,葉新塍是我的人,真領了貴妃的令把太子練出個好歹來,我們禁軍上下都要跟着遭殃,你是料定了我不會不管,真是噼裡啪啦打得一手的好算盤。
高倉巍不應承,薛賦惜也不着急,嘴角含着的笑意始終沒有消散,焱雀道:“貴妃是太子親母,應當比誰都清楚太子的身體情況,又怎麼會下這種命令?”
薛賦惜道:“太子體弱,又天生喘症,雖從小多食丹參靈藥,但身體仍不見有所轉好,宮裡謠言四起,說太子可能難以長壽,瑛貴妃還為此杖殺了幾個嚼舌根的宮娥太監,雖然強行扼制了謠言,卻也種下了心病,近日來又想起了習箭以強身,習箭若有成效,日後還要太子随禁軍操練,停了我的授課,說聖賢書保不了太子的命”。
高倉巍道:“貴妃這是魔怔了,先生帶路吧,我去瞧瞧”。
薛賦惜點頭,又見焱雀在一旁眼巴巴的望着他,于是便道:“說起來,你們和太子都是我的學生,你若是身體無礙,便同我們一起吧,互相認識一下也好”。
焱雀興沖沖的奔往後院梳洗,片刻後回到正堂,三人見到她進來,眼前均是一亮,隻見她身着月白束身勁裝,長發高束,發絲如瀑,秀麗的臉龐不着脂粉卻神采飛揚,好似高枝上明媚而嬌豔的木槿花。
蘇一心感覺自己挪不開眼睛,又不好意思一直盯着焱雀,隻能眼神躲閃的偷偷的瞥着,焱雀道:“蘇一心,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我知道我好看”,一番話說得蘇一心面色漲紅,惹得高倉巍哈哈大笑,薛賦惜的眼眸中流光溢彩,焱雀以目光詢問,他輕輕點了點頭,焱雀喜上眉梢,眉眼間更是光彩照人。
四人并肩而行,很快就來到了禁軍校場,焱雀遠遠望見空曠的箭場上,一個略有些圓潤豐腴的人影正在費勁的想要拉開手中弓箭,葉新塍站在一旁,一臉的焦灼和無可奈何,焱雀心道:那便是太子了吧。
元襄帝不好女色,膝下僅一兒一女,太子甄霁月,乃是貴妃所生的正統儲君,公主甄斐月,正宮所出,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焱雀進宮時日短,還未能有幸面見太子與公主,卻已率先與貴妃交惡,焱雀猛然想起來崇治殿上瑛貴妃刻薄狠厲的眼神,突然很好奇太子是個什麼樣的樣貌秉性,跟着走近了些後,聽見高倉巍道:“太子歇歇吧,欲速則不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