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珘愣了,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片刻之後猶猶豫豫的說:“是因為我上個月替蘇一心出頭?”
葉砺給了他一腦崩,說道:“好歹你還沒有被自己給蠢死,上個月範柏勝不過是閑得無聊戲弄一下蘇一心,你就強出頭鬧得整個少鋒營雞犬不甯,你以為你挨了那三十軍棍就算了?範柏勝顧忌你是曙城柳氏子弟,不好找你下手,又咽不下這口氣,才把火都發在蘇一心身上,你這個時候還要去幫蘇一心,你是不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逼?”
柳珘垂下頭,一言不發的坐回了床邊,葉砺倒了盞茶自己慢條斯理的喝着,接着說道:“你就不要再去招惹這些是非了,範柏勝最大的對頭是徐方正,範家和徐家堂前幕後,上至當家大臣,下至仆從侍婢都不對付,你去當什麼鳥屎炮灰,蘇一心一個商賈子弟就更沒有那個資格了,範柏勝看你不幫忙,再折騰他兩天也就罷了,你再鬧幾回,都是你重創,他輕傷,可憐的是蘇一心”。
葉砺的話音落下,一個人拖着疲憊的身體踏進了屋内,屋内的燭光映亮了他一雙翦水秋瞳,細眉微蹙,胸腔微微的上下起伏,清瘦的臉頰邊挂着豆大的汗珠,葉礫默默地把自己手中茶一飲而盡,翻手拿了另一個茶杯斟滿茶水卻不飲,隻擺在桌上,自顧自的起身去床上睡了。
柳珘看着眼前的人,回想起上個月副統領的壽宴,吃飽喝足的他準備回營房歇息,路過校場邊的亭子,正看見眼前這人被一夥同齡的小子強摁在地上,為首的範柏勝端着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胭脂水粉,正粗魯的往這人臉上描畫,柳珘好奇的湊在邊上,那幫人忙着起哄,沒有發覺他到來,範柏勝一邊描畫一邊展露出猥瑣的笑容,高聲笑道:“唐風你誠不欺我,果然蘇家這小子貌美不輸一花樓的娘子,哈哈哈”。
柳珘一聽他的話就全身發麻,地上的蘇一心長發披散,俏白的臉被抹了厚厚一層脂粉,水紅的胭脂塗在雙頰,更惹人注意的是唇上那抹醉人的殷紅,瞧着不像是胭脂,倒像是他自己緊咬着嘴唇沁出來的血色,乍眼一看,真像是宴席上那水袖翻飛的名伶紅倌。
範柏勝眯着眼睛,把手上的胭脂水粉往一臉谄媚的唐風手裡一塞,大力把蘇一心從地上拽起,說道:“來來來,給爺幾個唱一曲,唱得好就賞你,哈哈哈”。
唐風揣了滿懷的胭脂水粉,捂着嘴笑了,說道:“範哥兒你定是醉得不清,竟然拎着啞巴叫唱曲”。
範柏勝恍然一笑,湊近了蘇一心的臉龐,滿嘴的酒氣都噴撒在蘇一心臉上,蘇一心被拽得七葷八素,也不敢有什麼動作,仍由着自己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圍觀着捉弄戲笑,柳珘漲紅了臉,捏緊拳頭,突然扒開人群沖到唐風身邊,二話不說一拳将他揍倒在地。
人群散開又合攏,圍成一個圈,包裹着裡面正纏在一起打架的柳珘及唐風,範柏勝拽着一臉震驚的蘇一心,眯縫着的眼睛透出森冷的光。
事後,柳珘作為挑事者,領了三十軍棍,兩天下不來床,還被罰了一個月的俸祿,蘇一心替他敷了兩天的藥,也再也沒挨近柳珘的身旁,柳珘知道蘇一心内疚,認為禍事因自己而起,怕再連累他,因此就躲着他遠遠的,柳珘一連在葉砺面前罵了蘇一心好幾天的軟柿子,現在想來,倒是自己把蘇一心害了,害得他連着給範柏勝一夥人洗刷了半個月的衣服和靴子。
蘇一心洗漱完,回到屋内,拿起桌上葉砺斟的茶小口喝着,柳珘仍一動不動的坐在自己床邊看着他,蘇一心垂着頭自己默默的鑽進被窩,柳珘恨鐵不成鋼的啐了一口,說道:“沒出息”,倒頭也就睡了。
屋外傳來一陣喧鬧,是值夜的同袍們換班回來了,屋門被拉開,一陣風把燭火熄滅,一雙明亮的眸子在黑暗裡緩緩的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