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水深黑,仿佛無底的深淵,冰涼刺骨。
莫伊沉入水中,氣泡瞬間将她包裹,仿佛被無數冰冷的手指輕撫。
這種黑暗與冰冷的環境,莫伊絲毫不感到畏懼,反而像是習慣多年似的。
像在之前的夢中一樣,點點光亮指引着她向前遊去。
她像魚兒,自如地向下潛遊,卻在水面上露出頭來。
這一瞬間,蒙在她眼黑上的白翳終于褪盡,而現實中隻是過去一個眨眼。
大師就站在她身前,似乎臉上的錯愕變成濃重的陰郁。
他轉身就要逃,莫伊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莫伊手裡還攥着他的斷臂,指甲尖銳如刺,徑直向前刺入他的腹部。
大師口中一聲尖嘯流出,灰影們躊躇着終于一湧而上。
而和剛才的幻境不同,一半的灰影在靠近這裡的瞬間就被一股力量打散,剩下一半的灰影被莫伊閉着眼睛躲過。
她早就注意到,隻要她不注視這些灰影,它們便無法産生實質的攻擊。當然,被這幽寒的沙礫般質感的霾氣觸碰肌膚的感覺并不好就是了。
莫伊單手死死抓緊大師的斷臂,自從她獲得傳承之後,力氣早已悄然變大。
斷臂深插入大師的身體,不論他如何努力要甩開都無濟于事。
以此為錨點,莫伊毫不猶豫地用另一隻手掏出先前在村民那裡搶來的刀,割傷自己。
“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嗎?拿去!”
鮮血順着莫伊的手臂和大師的斷肢,直接流入他的體内。
好像濃硫酸接觸有機物一樣,吱吱聲中,莫伊能感覺到腐蝕産生的熱氣,還有極其濃重的腥臭。
簡直就是把整個臭烘烘的村子提純出來才能得出的味道。
不顧直接接觸莫伊的身體同樣會被腐蝕的風險,大師終于用力踢向莫伊的腹部。
莫伊被迫後退幾步,感到一陣劇痛,但她沒有退縮,反而睜開眼睛,确認他的位置,再閉上眼睛,更猛烈地撲上前。
之前她隻是猜測,但現在她确認了大師甚至不能觸碰有着和白狐神連系的人的身體,她便忍着惡心直接抱住了他。
每一寸相觸的皮膚,都像是燒紅的烙鐵,滾燙地折磨着他。
無數灰影被他召喚而來,源源不斷地擠進他的身體,修補着他的傷疤。
氣流向外卷着莫伊,他終于有了力氣趁機把莫伊掀開,化成黑影逃竄開去。
四周一片寂靜,灰影竟是一個也不剩。
莫伊想了想,直奔奶奶家而去。把身上屬于村民的黑色衣服脫掉,換上之前奶奶給她準備的白色衣裙。
她能被大師近身,這些天來,除了在幻境裡,也隻有今天穿着那黑衣服的時候。
不知道那些灰影是被大師吸收了,再也不會出現,還是暫時消失而已,她抓緊時間跑向村莊南邊。
她終于得了空能去确認一些消息,就不會再貿然行事。
村南邊的那棟兩層小樓,不僅是村長的家,還是村莊的行政辦公室。
————
這裡是整個村子最臭的地方。
她推上門,手才剛碰到木門,腐朽多年的木頭就碎裂成了幾塊。這裡的景象異常破敗,牆壁上布滿了蛛網和塵土,家具東倒西歪,仿佛多年未曾打理。房間裡的擺設雜亂無章,桌上堆滿了發黃的報紙和文件。
簡直要分不清,是否她再次進入了神隐。
她踏入村長的辦公室,發現這裡同樣破敗不堪。書架上的書籍滿是灰塵,許多書籍已經腐爛變質。辦公桌上散落着各種文件和記錄,一邊的櫃子裡倒是有不少密封完好的檔案。
這些檔案大多是村志。封盒布滿了灰塵,打開後裡面的書頁卻依然保存完好。
她仔細閱讀,發現村志中記錄了村莊的曆史和各種重要事件,和幻境中别無二緻。
都是在四十年前就再也沒有更新過了。
莫伊沉浸在村志的内容中,仿佛一切都靜止了,隻有她翻動書頁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