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伊慢條斯理地吹一吹勺子裡的湯，若無其事地開口：“你今天怎麼這麼着急？有什麼事嗎？”

文時有些尴尬地把手機倒扣在桌上，尬笑道：“沒什麼，隻是現在天黑得早，進了山裡就更昏暗了，我剛考出來的駕照，心裡還是有點緊張的。”

這裡現在正是盛夏，天黑得早嗎？

“是啊，不像城裡，晚上還有很多霓虹燈。”莫伊笑着點頭，她注意到自己吃得快一點文時神色就輕松一點，慢一點文時就急躁得不行，這樣玩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想起來正事，在腦海裡給自己一巴掌後她繼續道：“不過，咱們也很久沒見面了，難得有機會一起吃個飯。聊聊小時候的事。”

文時點點頭，像是陷入對往事的回憶，表情都舒展不少：“是啊，是啊。一晃眼，童年就過去了。”

莫伊繼續道：“還記得小時候你教我往魚塘池子裡扔鞭炮炸魚。”

文時疑惑：“這些事我怎麼不記得了？”

你當然不記得，因為是我胡扯的。“你忘性太大了，就是後山的那個魚塘啊，不是有個小湖嗎？好像是人工湖還是什麼的？”

“哈哈，後山，後山确實有湖，但是是天然湖泊。那裡有人養魚嗎？哈哈，我也記不太清楚小時候的事了。”文時臉色微變，但很快勉強笑了笑，“你快吃吧，涼了就不好了。”

“我們這次一定要去後山再逛一逛。我有和你說過嗎，我現在其實非常喜歡爬山。後山這樣的小山，最适合野爬了。”

“别老提什麼後山了。”文時打斷她，“現在，現在村裡想開發那裡，山早就被封住了。我們有很多别的事情可以做不是嗎？你現在還喜歡風筝嗎？城裡風筝肯定不好放，我帶你自己糊一個紙風筝怎麼樣？”

“風筝啊，小的時候覺得好玩，但現在長大了感覺還是沒意思。”莫伊幽幽開口，“要說回憶童年，我其實很想念和大家一起捉迷藏。”

“好了，你快點吃吧，有什麼我們可以車上再聊。”文時再次打斷她，語氣微微顫抖，像是害怕什麼。

“說起來，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嚴肅？”莫伊話鋒一轉。

“我？”文時顯然還沉浸在某種情緒裡，過了一會兒，像是剛醒來一樣才快速回道：“沒什麼，長大了就不愛穿鮮豔的衣服罷了。”

莫伊點點頭，專心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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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村莊的路上，一開始天色還湛藍明亮，可是在經過某個節點之後，同樣的天光，卻好像冷暗了下來。樹木的枝葉似乎越來越稀疏，形狀怪異，像是無數雙扭曲的手臂在空中揮舞。樹葉枯黃、幹癟，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吸幹了生命，隻留下詭異的陰影在地上晃蕩。

莫伊注意到文時車速越來越快，後者緊咬牙齒，雙眼圓睜，渾身都在使勁。莫伊不敢再刺激她什麼，免得自己沒被靈異事件搞死，先出車禍了。她保持安靜，直到車子駛入村莊。

因為早就沒了地，所以她奶奶住在村民群居的屋落那裡，而不像一些村民會直接建房在田邊路口。要進村，就要先穿過田野。

田裡全是幹枯的枯草，随風搖擺間發出低語般的哀号。即便糧食如此慘淡，卻也沒有村民下田去想辦法補救，實際上沿途也沒有幾個人影。隻偶爾有幾個穿着黑色衣服的佝偻的身影，他們的動作僵硬而緩慢地在路邊徘徊，仔細看去，他們都臉色蒼白，眼神空洞，毫無生氣。

快要進村落了，幾隻瘦骨嶙峋的狗子站在路口，冷冷地盯着她們。村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隻偶爾有幾個站立不動的小小身影，他們偷窺着外來的人，面容卻模糊不清，像是被濃霧籠罩。房屋邊的下水渠渾濁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不明的黑色物體，散發出一股腐臭的氣味。

“到了。”文時不再遮掩，她冷着臉把莫伊推下車，自己一腳油門就掉頭回去。

莫伊扣了扣門，吱呀一聲，雖已頭發花白缺了一口牙齒的老人探出頭來。

她極其和藹地喊着“乖孫，好乖孫”，枯瘦的手卻仿佛要嵌入莫伊的肉裡一樣一把把她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