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境不驚不怪,也坐下,平靜地道:“我叫玄境。”
瑞葉悄悄看了玄境一眼,嘴角看似彎起,眼中卻充滿惶恐,明顯害怕玄境。
小午想起王二的話,也許瑞葉是因為之前的不好經曆,才會對男人有恐懼。
“她不會說話。”小午解釋,“聽王二說,她在村裡流浪了一段時間,大概有些害怕陌生人。”
玄境點頭,沒有多問,隻是給小午夾菜。
三個人各懷心事地吃飯。
菜剛入口,玄境便發現不對勁,“這菜不是你做的。”
小午眼睛亮了亮,興緻勃勃地問:“好吃嗎?”
玄境很直接地搖頭。
瑞葉放下筷子,在一旁顯得手足無措。
小午不信,試菜的時候明明很好吃。
她嘗了一口,肉肥而不膩,入口即化,怎麼不好吃?
小午狐疑地看向玄境,問:“你是不是味覺失靈了?”又給瑞葉夾了一筷子,“你嘗嘗。”
瑞葉拘謹地吃了一口,發現沒有異樣,隻是求助般地看向小午。
小午寬慰道:“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我覺得很好吃。”瑞葉的表情這才放松一些。
用完飯,瑞葉很懂事地收拾好碗筷,去廚房洗碗。
小午摸着圓滾滾的肚皮,靠着椅子往後仰。
“你打算讓她一直留在這?”玄境終于問出了心裡想問的問題。
小午點頭:“有人幫我幹活,何樂而不為。”
“你可知道她的身份?”
小午明白玄境的意思,他擔心瑞葉來路不明,會帶來潛在的危險。
可是當初她知道玄境的經曆後,依舊選擇收留他,何嘗不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反正都是危險,再加一個,她也無所謂。
最重要的是,玄境不會永遠待在這裡,但瑞葉或許可以。
小午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必須提前做好玄境會離開的準備。
“不知道。”小午不甚在意地道,“可能是被抛棄的人,以後跟我搭夥過日子,挺合适。”
玄境隻是靜靜地看着她,沒有發表意見。
他知道小午看上去獨來獨往、堅強豁達,可骨子裡是愛熱鬧的人,還很沒有安全感。
因為被判命格兇煞,所有人看她的目光裡都帶着若有若無的鄙夷,她想靠近集體卻永遠無法真的靠近,隻能微笑着接受一切,然後漸漸疏遠。
每晚睡覺前,她都會點一根嶄新的蠟燭,或者把柴火燒得旺旺的,隻是為了保證在睡着之前周圍是亮着的,因為明亮能給人安全感。
她睡着的時候,總是蜷曲着身子,雙手擋在胸前,這是一種防禦姿勢,她根本難以放松。
所以,她将瑞葉撿回來,最根本的原因是害怕孤獨——因為他會走,而她想要有人陪在身邊。
玄境将目光移開,心裡裝滿沉甸甸的壓抑,半晌沒有說話。
兩個人面對面坐着,中間隻隔着一張小案,小午實在不喜歡沉默,湊近道:“你看上去......不是很開心,是怪我沒有提前跟你商量嗎?”
少女的五官極速在眼中放大,特别是那雙眼睛,亮閃閃的,像墜入曠野的星子,無知無覺闖入人的心頭。
玄境目光一緊,身體往後仰去,随即看向屏風,無聲地将話題引開:“她睡哪裡?”
屏風後面是兩張榻,榻與榻之間用另一道屏風隔開。
這裡沒有多餘的地方給新來的人睡。
小午早就想到了這個問題,道:“還沒來得及鋪床,她先将就着跟我擠一晚,明天再看怎麼弄。”
玄境明顯頓了下,似有些猶豫,好一會兒才從口中擠出幾個字:“她是女孩子!”
小午理解了一下,突然很是不悅:“我也是女孩子!”
她覺得玄境是把她當男人看,才不介意跟她同住一室,但瑞葉是女孩子,男女授受不親,為了瑞葉的名聲,所以不願讓瑞葉住這裡。
玄境無奈歎氣,終究沒解釋,隻說自己跟夥計們擠一晚,還叮囑小午睡他的榻。
小午本就打算讓瑞葉睡自己的榻,玄境不叮囑還好,一叮囑她心中越發不爽,可當發現自己為什麼不爽後,又十分慌張。
晚上,室内依舊燈火通明,小午躺在玄境的榻上,被他的味道包裹得嚴嚴實實,翻來覆去睡不着。
第二日醒來時,瑞葉已經按照她昨日說的做好了早飯,清粥小菜加上饅頭,整整齊齊地擺在食案上,食盒也準備妥當。
小午笑不露齒,像個老學究似的道:“今天做的不錯,但不要驕傲,往後再接再厲。”
瑞葉隻是傻傻地笑,眼睛變成一道彎彎的月牙。
早飯過後,小午将廚房旁邊的雜物間收拾出來,用石頭、木闆和稻草鋪成了一個簡單的榻,墊上厚厚的棉絮、鋪上柔軟被子,一個還算過得去的窩就搭好了。
小午弄完,在上面滾了兩滾,确定足夠結實後,才對瑞葉說:“你以後睡這裡。”
瑞葉走過去,像對待珍寶一樣,先是摸了摸被子,再摸了摸枕頭,然後掀開被子,将手輕輕放在棉絮上,眼淚嘩啦一下流了出來。
小午不懂她的意思,問:“你不喜歡?”
瑞葉一個勁地搖頭。
“那就是喜歡?”
瑞葉看向小午,狠狠點頭。
小午歎了口氣,心中充滿憐憫,道:“你可以永遠住在這裡。”
***
日子一天天過,喜相逢賣得紅火,融化了山上的積雪。
開春後,山花爛漫,競相綻放,美不勝收。
小午用竹子做了兩個竹筒,瑞葉在裡面插滿野花,小午将其中一個擺在山洞内,另一個擺在瑞葉的床邊。
有一天,李大娘來山上打酒,小午從她嘴裡聽到一個十分震驚的消息,鹿陽被蛇咬傷,眼睛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