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午扶額苦笑,“那是父母之命......你也明白,當時因為那黃袍道士所言,我爹娘不得已才......”
是啊,若不是因為那道士所言,貧窮的周家怎麼可能跟村裡數一數二的富戶鹿家結上親。
周敬突然清醒了,整個人像霜打的茄子,眼中的光芒散去,隻剩下兩團漆黑。
可是,他又有些不甘心,這麼多年的堅持,難道真的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嗎?
“這兩年,我沒有去找過你,不是因為我不在乎你,也不是因為我娘不許,”周敬眼眶通紅,淚水不争氣地從眼角滑落,帶着哭腔道,“我一直都在努力讀書,想着明年考上舉人,讓你盡快過上好日子,你真的鐵了心要解除婚約嗎?”
小午怔怔無言。
她自認經過兩世的磨砺,心已經變得足夠的堅硬,可猛然看到有人為了她落淚,心還是猝不及防地亂了一下。
但不管如何,婚還是要退的,她不喜歡周敬。
至于金子......一人做事一人當,她讓周敬傷心欲絕,金子就作為對周敬的補償吧。
小午起身走入山洞,不一會兒出來,将一張泛黃的紙塞給周敬,直言道:“婚約是鐵定要解除的,這張定婚書你拿回去。從今以後,咱倆各走各的道,誰也不欠誰。”
周敬攥着那張看似婚書,實則訣别書的紙,臉上的淚水來得更兇,幾乎跟決堤似的。
小午歎氣,“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這麼愛哭!”
周敬哽咽着說不出話,待他哭得差不多了,小午才道:“應了道士那句話,我這個人天煞孤星,誰跟我待在一起可能都會沾上點麻煩,所以,咱倆從此解綁是好事。多的話就不說了,也不是什麼生離死别,說多了顯得矯情。我沒記錯的話,你如今已經二十,就祝願你前程似錦,早日娶個好媳婦吧。”
太陽藏進烏雲裡,山中本就陰涼,此時有風吹過,如同細針紮來,小午的身子不受控制抖了下。
肩上突然落下來一件披風,帶着一股令人熟悉又心安的奇異味道。
小午回頭,玄境适時一笑,“不客氣。”
這笑容,明顯帶着幾分惡作劇,小午狠狠盯了他一眼,果不其然,身後立刻傳來周敬沙啞色的聲音,“是因為他嗎?”
小午心中歎氣,剛想回話,隻聽得玄境漫不經心道:“确實是。”
......
周敬手握成拳,指尖掐進肉裡,看向玄境的眼滿是不甘。
原來小午真的跟一個男人在一起,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為什麼?
為什麼他想要的東西總是得不到?
為什麼老天爺總是捉弄他?
可冷靜下來之後,周敬又釋懷了。
眼前這個男人,氣質矜貴又灑脫,如同鮮花出自沃土,駿馬生自草原,蒼鷹長自天空,這是在優異的環境下才能将養出來的東西,與他的謹小慎微形成鮮明對比。
小午良久的沉默更讓他明白,他确實輸了,但輸得合情合理。
周敬抹幹眼淚,從懷中掏出帶來的書,遞給小午,“雖然我跟你之間的婚事成不了,但仍然希望你能夠過得好。小午,你善良堅強自不必說,可大多數人能看到的,是你的性子太過活潑好動......有時間不妨看看這本書,應該對你有好處。”
這個世道,女孩子生來就被審視挑剔,小午言行舉止出格,絕不是男子和長輩喜愛的溫婉恭順的樣子,周敬能包容,可其他人很難。
小午接過那書,目光掃到“女誡”兩個字時,唇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玄境眉頭輕蹙,擡手奪過那書,輕飄飄扔還給周敬,“這書挺好,還是你自留備用吧。”
小午有些意外地看了玄境一眼。
周敬的眼神匆忙從兩人臉上掃過,似明白什麼,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失魂落魄地走了。
回到山洞,小午将披風還給玄境,道:“剛才,謝了。”
玄境:“不客氣,不嫌棄的話,這衣服就送你吧。”
天氣涼了,山中早寒意總是在悄無聲息中侵入骨髓,尤其早晨和晚上,能把人凍個猝不及防。
小午無奈,“不是謝你送衣服......我是說,周敬因為你那句話,徹底死心了。”
玄境有一瞬間的瞳孔失焦,半晌後他彎了彎唇,什麼都沒解釋,隻是将披風接過來。
招财似感知到什麼,“喵嗚”一聲長喚,簡直看熱鬧不嫌事大。
......
與鹿陽分道揚镳之後,小午去鎮上謀生存,算得上努力,可終究一無所獲。
自從住進山洞,小午便變得随遇而安,不餓死成為她最大且唯一的目标。
一般情況下,她不喜歡儲存糧食,因為發現餓死似乎不太容易,所以基本每次吃完家中餘糧,才會出門去覓食。
有時候懶勁上來了,餓個一兩天再出去也不是沒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