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小午在院牆外轉悠,琢磨着賺錢的事。
漆黑的天幕上,挂着一輪圓月,晚風拂過,一聲“喵嗚”伴随着樹葉的沙沙聲傳入耳朵。
小午停下腳步,順着聲音望去,月光下,雙眼閃着綠光的貓,邁着優雅的步伐,一步步朝她靠近。
小午蹲下身,白貓用肥胖的軀體來回蹭她的腿脖子。
都說貓不認路,看樣子有待商榷。
“你怎麼跟到這來了?”小午伸手摸它的頭,等它蹭夠了,一把将它摟進懷裡,颠了颠,果然很有份量......
“肥貓,想賴上我不成?”小午看着它的眼睛笑,“就這麼喜歡我嗎?都說了養不起你。”
白貓似聽懂了她的話,掙紮着從她懷裡跳下來,一甩尾,蹿入草叢裡,消失不見了。
還挺有脾氣!
第二天,小午起了個大早。
張鵑花将活計分配好了——家裡的茶葉生意和地裡的活兒由鹿陽負責,竈台上的活兒她包辦,洗衣打掃歸小午。
小午掃完地後,提着竹籃去河邊洗衣服。
事實上,她從沒洗過衣服。鹿母在的時候總是嬌養她,頂多洗衣服時帶她來河邊看看樣,并不會讓她動手,而是喊她在一旁玩耍。
小午回憶母親浣洗衣物的過程,将衣服打濕,然後放在石頭上,揮舞木棒錘打。她怕洗不幹淨,打完後還用手細細揉搓一遍。
隻是不知用力過猛還是怎的,好幾件衣裳洗完都破了洞,偏偏還都是張鵑花的......
小午有些心虛,提着洗過的衣服走回家門口時,探頭往院裡張望了好一陣,确認張鵑花不在後,才舒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将衣服晾曬好。
清晨的陽光灑在院中,小午看着自己忙碌半個時辰的勞動成果,伸了個懶腰,擡手擋住衣裳上的破洞,覺得瑕不掩瑜。
正準備去休息一會兒,回過身來,張鵑花臉色鐵青地杵在眼前,模樣活脫脫要吃人。
“那個......”小午撓頭沖她笑,“衣裳洗完了......”
“是洗完了,我也不能穿了!”張鵑花眼中噴火,“你是仙人掌嗎?好好的衣裳被你的手紮出這麼大的洞來!”
“可能是料子不太好......”小午小聲嘀咕,她和鹿陽的衣物都沒事,應該不是她的手有問題。
張鵑花氣極了,兩步沖到晾衣杆前,扯下破洞衣裳,撕成兩半。
小午死豬不怕開水燙,口不擇言道:“看吧,一撕就爛,果然是料子的問題。”
張鵑花氣得臉色脹紅,破口大罵,“敗家玩意,爹娘都被你克死了,有你在,這個家遲早完蛋!”
小午臉色突然就冷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盯着她。張鵑花瞬間察覺到寒意,周身涼飕飕的。
這是她第二次在小午臉上看見這個表情,帶着不可侵犯的威嚴和冷血,令她出了無名的膽戰心驚。
一個十五歲的野丫頭,身上為何會透出殺伐之氣?難道那些天煞孤星的命格之人,天生自帶殺氣,喜歡殺人放火?
張鵑花越想越驚恐,雙腳跟失了定身術一樣,動彈不得,“你......你想幹什麼?”
小午盯着她手裡的衣服,若有所思道:“就兩件衣服,壞了就壞了,我賠你。”
張鵑花額上冒出冷汗,“不、不用了!是料子不好......不關你的事......”
***
靈水村除了靠海,和其他村子沒什麼不同。通常情況下,男人主外出門幹活,女人們主内專注家務。
家裡的活兒幹完了,女人們喜歡帶着針線或者爛漁網,聚集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一邊縫縫補補,一邊東家長西家短地閑聊。
那一日,豔陽高照,微風拂面,張鵑花早早帶着工具出門,在槐樹下占好了位置。
小午背着空竹簍經過時,李大娘熱情地打招呼:“小午啊,去趕海嗎?都這個時辰了,去了估計隻能撿點剩貨。”
張鵑花立馬接腔:“有總比沒有好,也不能光吃飯不做事啊,現在茶葉生意也不好做了,我家鹿陽隻能在地裡頭下下功夫,掙得越來越少,将來還要給這蹄子貼嫁妝,到處都是用錢的地兒。”
“哪能啊,你家可是村裡數一數二的富人家,當年為了小午的婚事,還給了孫家一塊金子呢!”
“可不嘛!說給就給了。大娘您不知道,這一年為了給公婆治病,家裡的銀子流水似的往外撒。若是留着那金子,說不定......”
有人的地方就有閑言碎語,小午沒放在心上,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往前走,隻是走得老遠了,依舊能聽到槐樹那邊傳來的聲音。
海邊是去得晚了點,但運氣不錯,回家時竹簍子裝了滿滿一筐,裡面全是扇貝和螃蟹。
小午将螃蟹挑出來,扇貝則泡在木盆裡,随後換了身幹淨衣裳,去到集市買了兩塊帶花紋的料子回來。
張鵑花得知那兩匹泛着光澤的布料是賠給她的時,眉間戾氣近掃,笑得如沐春風。
可她遲遲沒有伸手去接,臉上反而露出最常見卻不帶溫度的笑容:“我平日裡要幹活,穿不了這麼好的東西。這料子很貴吧,都是一家人,費這錢做什麼?”
小午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無非是想問她錢哪裡來的。
錢是父母留下的。鹿母對張鵑花有自己的看法,大概是怕小午在她身邊受苦,才留了一筆錢。不是很多,但足夠保證小午出嫁前不會餓肚子。
小午犯不着解釋這些,隻是徑直将布匹交到她手上,道:“逢年過節走親戚時,總要穿點好的。我洗壞你的衣裳,理所應當賠你。如果你不喜歡這些樣式,可以拿去退,我跟店主說好了。”
張鵑花笑着地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