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便感到一股淩厲強勢的視線投來,威猛攝人的雄獅雖然老了,可依舊強悍,光景帝有些不悅周老太爺的直言不諱了,宮殿内氣氛更是冷冰冰的。
周老太爺絲毫沒覺失言,呵呵笑了兩聲,可憐他一把老骨頭,還要被年輕人趕出來經曆風雨,頂着批判的視線回憶道,“聖上,微臣老了,這些時日總是想起舊事來,先皇在時,常宣老臣下棋,您也知微臣一手臭棋,還經常悔棋,每次先皇忍到了半截罵臣愚臣,後來先皇慢慢也容忍了臣。”
說到糗事上,周老太爺一把老臉覺得燥熱,繼續道,“下棋中也不全是罵臣,偶爾也說些私事,先皇是一國之君,也是丈夫父親,當說到您時,誇獎您最是心底仁厚,不争不搶的,卻最是招人疼,先皇說也想将您放到跟前好好教育一番,可轉眼想,打眼了對您也不是好事,不如讓您按照心中所想去走,您心思清明正直,無論如何也不會走歪了去。”
光景帝沒想到父皇曾這般評價他,想到父皇對他默默關照,心裡感動的酸脹,出聲不由也溫和了些,“父皇目達耳通,足智多謀,朕總是比不上。”
“聖上,您過謙了,這些年四海升平,百臣俯首,天下學子啧啧稱贊,俱彰顯您的聖明,您勤于政事,夙興夜寐的,您的辛勞百官連着微臣都看在心裡的,光有一腔武力,貪圖冒進,手段狠辣,隻能震懾了一時,卻無法使人心服口服,也不是長治久安的法子,治家如治國,先皇曾說您處事謹慎穩當,思慮周全,任何事到了您手上,雖看着緩慢,但内裡早已被您分析透了。”
一番話說的光景帝心裡妥帖,多日甚至多年的疑惑,一朝被解決,四肢百骸猶如打通般,周身輕松,回首看這他在位許多年,從不曾放松,也不敢懈怠,隻要求自身不要被後人指點昏君,他沒有辜負父皇的期望,也懂了父皇點他繼位不是無奈之舉,原來一切是他心障罷了,是呀,隴西王爺軍權再高又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又有何懼。
鳳儀宮中,氣氛更是冷如寒冬臘月,所有婢女全被遣了出去,空蕩蕩的宮殿中隻有皇後和孫夫人,角落裡的燭火閃爍,映照着皇後神情晦暗不明,孫氏心中又驚又懼,内裡不比皇後好受,想到白日聽到時,她更是懼怕了一個趔趄。
孫氏想到老爺的囑托,咬了咬舌尖,鑽心的痛意讓她定了定心,顧不得尊卑,端起身旁的茶盞便往前走去,擱置到皇後手中,歎息一聲,“皇後...”
孫氏張口無言,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麼。
皇後木木擡頭,定定望着孫氏,眼中猶疑不定,“此事可不是兒戲?”皇後眼神看向桌子上的紙,畫着一個胎記,似葉花疊加,早已忘卻的記憶如流水破閘而出,狂風暴雨,魏府大夫人,以及曾尋不到的産婆,當年她有過疑惑,派人去尋時,被太後發現斥責荒唐,“得了癔症不成,連着自己的孩子都不認了!”
原來是她們!皇後凄厲地笑了起來,眼裡的恨意看的孫氏心驚。
笑完之後又是一陣悲痛的啜泣,想到那孩子還救過她的命,她第一次見便格外親切,可憐她的孩子,自幼身體瘦弱,不得喜歡,想到此心裡便如刀割般難受。
皇後忽然想到什麼,囑托孫氏,“快派大哥去護着他。”
“皇後不用擔心,老爺知曉第一刻,便派暗衛潛入魏府了。”
皇後後怕點點頭,想到狼子野心的他們布局這麼多年,恐怕就是為了如今的局面,看着孫氏打量着她,她曉得孫氏想的什麼,喃喃道,“所有人都以為我魔怔了,這個印記卻刻在我心裡了。”
這俨然是不需要查證,皇後便确信了的,孫氏心裡一陣駭然,他們膽子也太大了。
“大哥可告訴你接下來如何做?”
“老爺讓妾身帶話,明日賊人必定作亂,老爺會趁機告發他們罪行,到時候來個當面對質,讓他們有來無回,讓您千萬不要着急,隻需明日配合即可。”
“要小心他們狗急跳牆。”
孫氏氣憤的哼了聲,笃定道,“他們決逃不出天羅地網去!”孫氏看着皇後不信,在皇後耳邊一陣嘀咕。
皇後聽後半響無語,宣婢女将孫氏扶下去休息,眼睛低垂着,兀自思慮着,看着嬷嬷進了門,撲到嬷嬷懷裡放聲哭了起來,雖是放聲,但到底壓抑着聲調,嗚嗚聽得心酸疼,“嬷嬷,都怪我!”
嬷嬷是自幼伺候她的,一邊罵着賊人奸詐一邊勸慰,“小姐,不怪您,怪就怪他們居心不良,以後我們好好待五皇子,加倍的好。”
皇後從懷中起身,眼眶紅腫,忐忑道,“也不知曉他喜歡什麼。”
“那奴婢明日便派人去打聽。”
嬷嬷說完便想到魏府二少爺自幼體弱,從不出門,顯然皇後也想到了此處,又是一陣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