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雲亭提高了嗓音,“不進了,我該到休憩的時辰了,大哥,随便哈。”
桐君聽見魏雲亭要走,暗恨這不講義氣的,剛欲邁步,橫出一個臂膀擋住了她的去路,她偷偷觑了一眼,看着他臉色陰沉,明顯是怒極了,忙低下頭,固執不發一言。
魏鸷瞧她下唇咬出一道牙痕,還在他面前逞強,她身姿纖細,此刻完全籠罩在他投射的陰影下,白瓷般的脖頸彎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他想起她在雅舍苑大義凜然的樣子,不由得更加憐惜她。
魏鸷坐在剛才魏雲亭的位置,拉起她的手将她牽引到對面坐下,隔着棋盤,他也未松開手,聲音低沉帶着些脾氣,道,“便這麼高興?”
桐君一怔,擡頭望着他,懷疑他問錯了問題,不是該質問她,責備她嗎?撞進他深沉的眼眸,心忽然如鼓跳動了起來,讷讷解釋着,“隻是無聊,和二少爺下棋打發時間罷了。”
桐君手背被他摩挲着發癢,下意識想要抽回,卻被他緊緊握住,他手心溫熱,手掌寬大,完全包住她的手,他眸子黑如墨,幽深的眼神總是讓人駭然,此刻裡面的溫情脈脈流淌,反而燙的她瑟縮。
“可還生氣?”
桐君聽着他的問話,忽然喉間一酸,眼眶便熱了起來,心底酸酸甜甜的,五味雜陳,說不清楚心裡的感受,隻一陣熱意烘烤的心軟軟的,魏鸷何等人,少年狀元,十五歲智取南夷十三州,手腕強硬,足智多謀,從不耽于意識想法,居然在此時将她别扭多日的話問出口。
魏鸷看着她情緒明顯異常,忽然有些後悔早該問出口的,再一次詢問道,“還置氣?”
桐君煩他三番兩次問,忽然氣咻咻吼道,“生氣,很生氣!”
魏鸷默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周士暨可沒說此時該如何做,他一旦思考,手指便會摩挲,觸及指下柔軟,思定道,“以後必不會這樣了。”
這已然是巨大的退讓了,桐君如何也冷不下臉來,将手抽回,另一隻手蓋在手上面,竭力壓制着那片的酥麻,看他眼光灼灼望着她,小聲應道,“既然說以後,那就以後再看。”
“不用以後,現在就可略表我誠心。”
桐君眼眸睜的圓圓,本就水潤的眸子因着驚奇更顯潋滟,好似沒反應過來,定定望着魏鸷,等他下音兒,卻見他招手讓她過去,她頓了頓,到底沒忍住好奇,起身慢慢走向他,三兩步的距離,她越發虛軟,到了他身前時,隻屏住呼吸不敢洩露一絲緊張。
軟軟的呼吸噴到脖頸上,帶着身上起了一層绯紅,激動興奮襯托的此事的驚詫不足為道了,桐君僵硬着身子不敢動彈分毫,直到暖簾落下,剛才臉頰上一觸即離的溫熱還存留在上面,耳内的氣息還在回蕩。
桐君雙手捂着臉,無聲呐喊,這人怎麼這麼會誘惑人,她可還生着氣呢,哎,好似不那麼氣了,她臉頰熱熱的回了屋子,兀自躲在錦被裡嘻嘻哈哈。
在二月初二這日,隴西王爺到了京城外十五裡,快馬加鞭給聖上遞了奏書,聖上下旨一應官員迎接隴西王爺,當日一早,大夫人便去了皇宮,在錦繡宮和太後殷殷期盼着消息,消息傳來後,太後回到内室喜極而泣,半個時辰方出了屋子,面色已歸于平和,在光景帝發放旨意後,才派嬷嬷将一些衣物送到傳旨的太監手上。
太後端正坐在臨窗榻上 ,胳膊支在案上,手指上帶着金累絲雙錢紋護甲,慢慢撫摸着一絲不亂的頭發,臉龐雍容美豔,絲毫不顯衰老,曆經幾十年朝堂風雲,依然保持着端莊華貴,此刻眉中豎着細細紋路,錦繡宮上下雖都帶着喜色,卻不敢發出一言生怕惹了太後沉思。
大夫人安靜坐在一旁,看着太後望來時,帶着發自内心的笑意,是和在魏府時的冷漠格然不同的,她自由生長在太後跟前,得太後親自教養,對太後格外孝順,多年前太後花費頗大的力氣将她再次帶入京城,後來太後和父親将事情安排給她時,她并未過多反駁,安順地聽從他們的安排,等待了許多年,團聚就在眼前,如何不讓人雀躍。
“祖母...”大夫人格外依賴太後,在錦繡宮中比在魏府更自在,多了一份活力和人情味,此刻激動望着,明顯等不及了。
太後深深望了大夫人一眼,裡面含着别樣的意味,是大夫人不懂的,還未深思,太後已經開口,“一如往前那樣做便可,越到了此時,越要鎮定,越要小心。”
太後雖這麼說,還是将眼神放遠,甚至越過重重宮牆,放到京郊外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