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四十分鐘的路程,視野開闊起來,他們看見沙灘和一望無際的大海。
海邊風大,他們的速度也慢下來,最後找到一塊清淨的地方停下。
沈聲含想要幫忙拿東西,可剛剛伸手,那人已經停好車單手拿起背包。
霍雲坐下,遞給他一瓶插上吸管的汽水。
“你會畫畫?”
沈聲含把鴨舌帽扔到一邊,薅一把額前的頭發:“哈?嗯……會一點。”
霍雲微頓:“你接活嗎?”
“什麼?”沈聲含确實會,技多不壓身。
“設計一個軟件的引導形象。”
沈聲含消化了一下,指一指自己,濃密的睫毛像是扇子一樣排開,海風微微鹹濕,銀發像是夏日傍晚的蘆葦叢:“我嗎?專業的事還是找專業的人吧……”
霍雲深黑的瞳孔蒙上一層蔚藍,平和又笃定:“你可以的。”
沈聲含的耳根又紅了,雙手環膝,低下頭,臉頰靠着膝蓋,微微陷進去一塊:“也沒有……”
“霍哥你的朋友?”沈聲含轉頭去看他。
“嗯……錢不夠。”
錢不夠,又覺得沈聲含能行,所以問問,這樣想着,沈聲含倒是沒那麼緊張了
霍雲伸手,想要摸摸他的頭發,但是最後隻是停留在肩膀,輕輕拍一拍。
沈聲含想了想,點點頭。
其實他沒當回事,隻是覺得霍雲都開口了,可以試試去幫忙。
事情被這樣不輕不重地确定下來,兩人吹了一會海風,沈聲含伸手戳一戳霍雲飽滿的肱二頭肌:
“霍哥你有報班嗎?”
“什麼?”
“健身班啊。”沈聲含又伸手擠一擠自己的肱二頭肌:“我好羨慕。”
霍雲看一眼他那一手就能攥住的細胳膊,拉開可樂的易拉環,伸手跟沈聲含的汽水碰杯,語氣正經:“天生的,羨慕不來。”
“?”
沈聲含回頭瞪他一眼。
落日給海面貼上零碎的金箔,包裹着海鹽氣息的晚風推不動大朵大朵的暮雲,仿佛往火爐裡潑油似的,天際燃起一片绯紅的火光。
巨大的火球在被染成绯色的天際和沉沉的暮霭中神奇地晃悠着,海浪從遠方像是細線一樣平移過來,倏爾開成白色的,巨大的浪花。
銀色的碎發也被夕陽親吻,染上胭脂般的橘紅,随着風,略過他的眉眼和鼻梁,淺灰色的眸子,像是有兩朵牡丹綻放,複雜又漂亮的瞳色,幾乎像是神話裡的金瞳。
霍雲定定地看着,忽而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
不是鷗鳴,不是風聲,也不是海浪。
是心跳。
……
這一夜他們說了很多話,突然決定一起看日出,淩晨時沈聲含終于堅持不住,靠着霍雲的肩膀睡下。
海浪規律而孤寂地來了又去。
無言的靜谧中,霍雲終于靠近一點,手指碰到沈聲含的發梢,繞一繞,清淡如霧的栀子香氣讓他想起那晚的江南雨季,他幹渴地滾了滾喉結,于是沒敢再靠近,就這樣趴着看了一夜。
終于熬到了淩晨。
距離一下拉進,霍雲輕輕地捏捏沈聲含的臉頰肉,像是細嫩的豆腐,軟軟的很好捏。
沈聲含終于在睡眼惺忪中醒過來,懵了一會,緞子一樣的頭發從霍雲的手中溜走,隻留下幾根不聽話的卷發繞在他的手指間。
霍雲就這樣仿佛被點穴一般地僵住了。
沈聲含整個人像是被戳到的小蝸牛,馬上就要縮進殼裡了:“天亮了?”
霍雲彎了彎手指:
“沒事,看日出了。”
滿海金波,朝日攜愛意升起。
……
第二天淩晨七點,沈聲含剛睡下大概四個小時,正是睡得沉的時候。
床頭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歡快的歌聲驚動了睡夢中的人,在足足半分鐘之後,這人才不情不願地挪過去摸到了手機,眼睛都沒睜開。
接聽電話,對面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柔和又有磁性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來,清潤而溫柔:“簌簌。”
不知道叫了多少次,又在心裡念了多少次,這兩個字才會像情人間柔軟的呢喃似的,給夏日的晚風染上粘糊甜蜜的糖色。
幸虧沈聲含沒醒,不然他可要跳起來了。
而此刻魂飛天外的他隻會說話含糊地已讀亂回。
“你好。”
“最近過得好嗎?”
“謝謝我不吃過橋米線。”
“……”對面的人似乎笑了笑,笑聲低沉,仿佛大提琴拉出的曲子,無奈又寵溺:“缺什麼東西嗎?我給你寄過來。”
“啊?”沈聲含翻了個身,不自覺地放松下來,帶着一點含糊,尾音軟而嬌:“把小雞放到電箱裡就好。”
對面似乎也知道他沒睡醒,半晌,低聲問道:“簌簌消氣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