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付向南雖然好奇為什麼明明前段時間幫着他們查案的是那個叫若黎玥的女孩,而蕭狐卻說是這個叫憐希墨的男孩一直在幫他,但處于對搭檔的信任,付向南并沒有多問,把男孩領回了家。
“我睡哪?”洗漱完的男孩從浴室探出半個腦袋。
蕭狐随手把他的背包扔進客房,“黎玥睡哪你睡哪。”
憐希墨倒是還想再和兩位大人聊點正事,但看氣氛,蕭狐似乎有話要對付向南說,看來不是聊天的好時機。
付向南進書房将桌子上雜亂的檔案與資料推到一邊,撐着桌子長長地歎了口氣。
蕭狐看了眼關上門的客房,輕手輕腳地關上書房的門,試探性地問道,“老付,你…不問點啥?”
付向南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說那就是不方便說,案子解決了就好,多了的沒必要問。”
蕭狐松了一口氣,歐陽黎玥是夏之行者的事當然不能說,但是觀測幻境變化這種事最起碼非要行者或者受神明傳承的人才能做到,所以他們才想到這招狸貓換太子,憐希墨冬之行者的身份從出生起就已昭告天下,無需顧及神力監察局那邊如何交代。
對友人撒謊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好在他的友人并沒有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不在意這些,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付向南走向陽台,撐着欄杆不知道在想什麼。
蕭狐跟着他走到陽台,冷風吹得人有些發寒,但他無心顧及這些,他大概知道付向南在為什麼惆怅。
“四十多歲的人了,還執着十幾歲的事,我是不是也該放棄了。”付向南按了按打火機,火光在風中搖曳,似乎一道略微強勁的風就能将它熄滅,“精力也好,思維也好,都完全跟不上年輕人了啊。”
蕭狐用力拍了拍付向南的後背,笑着說道,“擔心啥!你看咱,都四百歲了,現在不照樣到處溜達!四十多歲正是闖蕩的年紀!”
說着,蕭狐從他手機抽走了打火機,“别抽了,好不容易準備戒的。”
付向南搖搖頭,“蕭狐,我本來以為終于要找到了,這案子跟我母親失蹤的那件案子太像了,我本來以為…”
蕭狐攥緊剛剛沒收的打火機,再多安慰的話都顯得格外蒼白,他隻能幹巴巴的說道,“會找到的,這才哪到哪,轉到失蹤人口總比以前方便的多,才剛開始呢。”
會找到的。
…會找到嗎?
蕭狐其實有種預感,在付向南兒時帶走他母親的,或許就是霧女神的遺産,但是那份神明的遺願已經被暗渡者帶走了。
“莫茗她…和你聯系過嗎?”付向南問道。
“…有,你剛接手這案子的時候,莫茗有跟咱了解過情況。”蕭狐老實說道,“要咱說,莫茗心裡還是擔心你的,過去這麼多年了,總得向前看…”
“是我耽誤她了。”
蕭狐噤了聲,畢竟是他們夫妻倆的事,關系再好他也隻是個外人,再多說就不合适了。
“叮鈴。”
手機鈴聲響起,蕭狐捂着話筒去一旁接了通電話。
“有新情況?”付向南問道。
“沒有,是開鎖的活,就在咱社區這兒。”蕭狐擺了擺手,拎起工具箱就準備出門,“老付,那小子就拜托你照顧了,雖然沒黎玥那麼鬧騰,但那小子也是挺矯情的。”
付向南臉上浮過一抹惆怅,“在和黎玥那孩子相處這麼多天之後,我自認如今的我有耐性應對任何小孩了。”
蕭狐點點頭,“也是。”
路提安,雅格學院流螢分校初中部一年A班的班主任,目前獨居在學校附近街區的公寓樓。
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發現家裡冰箱什麼都沒有,空蕩蕩地猶如她學生的作業本。下班之後緊急進行了一番大采購。
直到那把鑰匙第三次捅不進門鎖,路提安第三次擡頭确認門牌号之後,她才終于承認,門鎖壞了。
拎着兩大筐菜,路提安是沒精力再跑竄了,開鎖這事兒她被坑了不少次,但這個點了,她再不願意也隻能跳這個坑了。
聯系了同事推介的鎖匠,路提安就蹲在家門口等着。
來的是個看上去十幾歲的狐妖少年,不過狐妖這種族群是到了一定年齡才會化形,看着十幾歲,說不定已經幾十幾百歲了。
路提安暗道不好,這鎖匠說不定是個老油條。
“你這個鎖…得換啊,四百五,不講價。”隻見這看着年輕的狐狸帶着明顯的西部口音,說着一句又一句喪良心的話。
果然。
“能不能便宜點?”路提安試圖讨價還價。
“不能。”看上去很年輕的狐狸少年搖了搖尾巴。
“那我找别人吧。”
狐狸少年并沒有被這句話唬住,“你找誰都這個價,咱住附近這都沒跟你收上門費呢,找别人隻會更貴哈。”
該死的,他說的是實話。路提安頓時洩了氣,大晚上的路提安也不想折騰,這個坑踩就踩了吧。
“…那你拆吧。”
也許是為了緩解有些尴尬的氣氛,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住這兒附近,您家小孩在雅格分院上學啊?”
“對啊,不過不是咱小孩,咱沒結婚,算外甥女?妹妹?”狐狸少年放下手機繼續拆着鎖,“他們班老師每天都留得要打印的作業,煩死了,在學校不發非要自己印,這咱幹脆買台打印機在家裡得了。”
“唉,很多時候老師也沒辦法,有些題都是下了課以後趕緊出的,經常放學前出不玩,隻能布置到家裡去,為了孩子互相體諒吧。”深知老師難處的路提安歎氣,順勢聊了下去,“您妹妹…?是上幾年級啊?”
狐狸少年一邊搖頭一邊說道,“上初一,這孩子皮,一天天不好好學習,盡瞎跑,管都管不住。”
“初一?”路提安本來隻是聊一聊随口一問,一聽真來了興趣,她就是教初一的呀。
“叮!”
“叮。”
兩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路提安看了一眼手機,原來是自己班上的英語老師新布置了一些家庭作業,是他剛出完的題,有條件的孩子可以寫一寫。
“啧,煩死了,諾,這英語老師又讓打印題。”狐狸少年的耳朵不耐煩地抖了抖,帶着那毛茸茸的尾巴也狠狠地甩了兩下。
路提安猶豫了一下,“那個,您家孩子叫什麼啊?”
“啊?呃…若黎玥?”
“是黎明的黎,古語夜明珠的那個玥嗎?這周剛轉過來的?”
狐狸少年明顯愣了一下,“啊,是啊,咋,你認識?”
路提安抿唇,又張了張嘴,吸了一口氣,說道,“那個…我好像…是你家小孩的班主任。”
沉默,蔓延在這個早就充滿尴尬的樓梯間。
“咣當!”
手中的螺絲刀滑落,那狐人仿佛從夢中驚醒,一個猛跨步,握住了路提安的手,“哎呀!老師好啊老師好!好巧啊!怎麼就這麼有緣分呢!咱還說有空來拜訪您一下呢哈哈…”
“啊哈哈…是啊,怎麼就這麼有緣分呢…”路提安尴尬地笑着。
那狐人看着也是實打實地尴尬,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了眼剛拆下來的門鎖,又不約而同了看向對方。
小狐狸恍然大悟,尾巴一甩一甩的,路提安甚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谄媚,“呃,那個,老師您别急哈,咱再看看,看看,說不定弄弄還能修好!”
路提安深吸一口氣,憋住了滿腹的笑意和尴尬,“謝謝你,真的太謝謝你了。”
“哎,您看啊,這個是鎖芯壞了哈,咱隻要換個鎖芯就好了呀!”
路提安依舊保持着笑臉,看着狐狸少年三兩下換好了鎖芯,給她把鎖安裝回去。
“真是太謝謝您了,大半夜地還跑來跑去,真是麻煩您了,多少錢,我轉你吧。”路提安拿出手機就準備付款。
“哎不用了老師,不用了不用了。”狐人把印着二維碼的工具箱往身後一藏。
路提安相當堅持,“不行,這個錢我必須給你,不然明天我拿四百塊錢讓孩子給你帶回家。”
“唉,您看這…”狐人撓撓頭,擺出了二維碼。
“多少錢啊?”
“咳咳,那個,50。”
“……”
(2)
“咱活的四百年,真是頭一次這麼尴尬!臉都丢盡了!”
“還不是你跟人家要價那麼高。”付向南幸災樂禍道。
蕭狐一臉不服地辯解道,“市場價就這樣啊!咱雖然也就幹兩天,也不能壞規矩吧。”
“四百五一個鎖貴嗎?”憐希墨歪頭道。
蕭狐滿臉寫着無語,“少爺,咱們這兒是平民社區。”
“哦。”憐希墨平淡地應了句,意味深長地看着他,“你沒必要在意,你和那位老師以後也不會有這樣的見面了。”
“這是一種心理創傷。”蕭狐生無可戀道。他覺得他已經沒有臉面在這片街區混了。
付向南憋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啊沒事,尴尬幾天就釋懷了。”
憐希墨笑道,“再過上幾百年變成老狐狸就釋懷了。”
“喂——”蕭狐不滿地斜眼瞥他。
經過一天的相處,付向南對這個小男孩多少也有了些了解,據蕭狐說,這孩子跟黎玥的關系特别好,好到穿一條褲子一樣,但兩個孩子性格上差别卻是挺大的。
比如黎玥雖然會沖動性消費一些東西,但是對金錢的觀念相當強,甚至有點摳搜,但憐希墨這孩子好像對錢沒什麼觀念,什麼東西都是直接刷卡,相當典型的少爺家,還是那種隻管花錢不管持家的少爺。
再比如黎玥性子相當鬧騰,經常大半夜不睡覺嘻嘻哈哈地拉人陪她玩,擾得蕭狐常常是不耐煩地跟她扯皮,但如果她發現人真的生氣了就會立馬說好話給人順毛。
而憐希墨确實很安靜,話也很少,做什麼都慢條斯理井然有序,自己打遊戲也是安安靜靜,不吵嚷,就是說話有點缺德,不顧别人死活的那種缺德。
明明性格上有着這麼大的差異,可感覺上卻給他一種詭異地相似之處。
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十分以自我為中心,似乎堅信自己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能做到。
“這兩天還有得忙,早點休息吧。”付向南拍了拍蕭狐的肩膀。
“是啊。”蕭狐想到了那晚雨夜到訪神社的人和份文件裡的内容,“就要揭開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