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夏告訴過薛祁,趙葉芊的最後一個任務是動手殺了霍間重。
她可以不用多做考慮便除掉這個可能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她在猶豫是否要再進一步,但時間不給她多思考的機會。
事務變得繁多又複雜起來,兆國周遭小國使臣來朝一事成了眼下最大的事,長孫拓為此事已有多日宿在書房之中,她的手頭也落滿了朝中奉常遞來的女子畫像,催促她為長孫拓充盈後宮,穩定朝野,鞏固勢力。
薛祁過慣了一個人與長孫拓朝夕相對的生活,如今想象到一人在偌大宮殿之中等候的畫面感到十分不适應,于是這件事在她手上一拖再拖,大抵要等到使臣來朝之後才能解決。
薛祁忽地想到已嫁人的薛宜,她曾見過薛宜幾面,薛宜看上去過得很幸福,前些日子傳來了有孕的消息,父親為此很是開心。
薛宜嫁給的那個人名叫李正和,是朝中李大人的胞弟,李正和家中有兩個小妾,聽聞薛宜和她們相處地十分融洽,她改日要将薛宜召進宮中讨讨經。
長孫拓手頭的事卻不像薛祁的事情可以拖延,東羌使者未來,卻将文書先遞到了他面前,意在問兆國讨要接下來幾年糧食的供應,他們願以多年兆國東部的安定來達成此約定。
但兆與覃大戰在即,一戰損耗頗多,正是要用到糧食的時候,哪裡有連續多年的餘糧送到東羌。
此盟約本是不該簽訂的,可如今長孫拓剛剛即位,兆國國中出現動亂并不利于朝中局面的安定。
與東羌的談判已近在眼前,不想東羌使者來京那日,還帶了一位公主前來。
薛祁與長孫拓共用接待東羌使者的來訪,為首那個名叫屈盧律的,将東羌此行的意圖說的明白。
除去先前文書上所寫的内容他們還要與兆國君主締結婚約。
無非是害怕兆國反悔,想留人在近處,好做斡旋。
薛祁也見到了那位遠道而來名為布素的公主,五官秾麗又深邃,是個極美的人,不過似乎有些不苟言笑,整個接見下來,薛祁不曾見到過她的表情有大的變化。
“早就聽聞東羌人傑地靈,人人騎術出衆,若是東羌能派一支騎兵隊伍來到燕京,教教軍營裡那些士兵騎射之術自是最好不過了。”長孫拓在送走東羌使者之前笑着對他們說道,“若是使者能夠應允,糧食的事情自也好商議。”
屈盧律遲疑過後還是答應下來,說着之後簽訂盟約之時,可以加上這一條,不過布素的婚事定要在此時定下。
長孫拓沒給出明确的答案,隻說着傍晚時候正殿之内備下了接風的宴席,歡迎他們的到來。
薛祁在一邊将所有的話都聽了進去,若是與東羌簽訂可盟約,若是能在盟約期限之内,東羌能尋到解決糧食問題的辦法倒也無需多慮,隻是東羌若是沒能尋到辦法,便要長期拖在兆國身後,成為累贅,等到那時若是貿然停了糧食的供應,反倒會惹來東羌的動亂難以控制,婚約倒成了兩國關系間最堅不可摧的一部分。
婚約是萬萬不能定下的,隻是那東羌使者态度強硬,想來那布素婚事未定,東羌便不會遣騎兵來助。
若婚約能夠短暫締結又能在騎兵到達燕京之後解除,便能将利益達到最大。
薛祁想到了霍間重,這個不日後便會被枕邊人殺害的人,正是她心中最好的人選。
于是在接下來的宴席之上,她當着衆人面為布素與霍間重指婚,既能讓布素暫時留在燕京,又能再之後順理成章地取消婚約。
不知不覺間,薛祁已做下了抉擇,她心中确是想要霍間重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夜裡宮中寂靜,長孫拓自回到宮中後便不發一語,面對薛祁的調笑,面上仍是冷冰冰的,讓人感受不到溫度。
“你若是一直闆着臉,便不要湊到我跟前來。”薛祁撇了撇嘴說道。
“你為何要讓霍兄與那布素締結婚約,他二人素不相識,更何況霍夫人還在席上。”
“那你與那布素此前便見過面?”薛祁輕笑着反問道,“我以為你知曉那婚約是萬不能結下的。”
“事情必定還有别的辦法。”
“若是東羌能想到辦法便不會将公主帶到兆國國中。”
薛祁話音落下,二人間沉默了半晌。
“祁兒你可是有事情瞞着我?”長孫拓短暫思考後向薛祁反問道。
“你以為我有什麼事情瞞着你?”薛祁立即便回答道,“我以為從繞城到燕京的這一路上,你我已經足夠信任。”
她還是下意識選擇了逃避,她無法做到坦誠地面對長孫拓,她知曉自己犯下了許多的錯。
“我并非懷疑你,隻是希望你我之間莫生嫌隙。”長孫拓還是先軟下聲音來的那個。
在他展露出這幅模樣時,薛祁便不會再多做計較,将事情輕輕帶過。
可這件事到底是不該被輕易揭過的,長孫拓在這些日子探查到了更多,薛祁也并未如她想象那般灑脫,這些時日裡,她也在為這件事情而糾結,猶豫着是否該向長孫拓說出真相。
她終是打算好了一切,在聽聞霍間重再次尋長孫拓說情的那天夜裡,她在空蕩無人的宮殿之中點了一盞燭火,備了酒,準備向長孫拓坦白。
長孫拓還未前來,薛祁就已将那壺酒喝了大半,她到底是沒有勇氣的,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将此事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