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的流程,登上天梯後身着宮廷禮服的年輕皇子應該跪在父皇面前,等待他授予自己鈴蘭花的家族徽章和一幅定制的個人旗幟。
儀式結束後,禮官呈上沙盤,上面放有議事院拟定的三個可供選擇的地區。随後禮官蒙住魯恩斯的眼睛,旗幟插在哪一塊區域,那将會是他未來的封地。
本該是這樣的,可……魯恩斯單膝跪下,正欲親吻父親手上的戒指時,蘇發出聲嘶力竭地爆鳴:
“來人,把這個賤種拿下!”
“……父皇?”魯恩斯驚詫地擡頭。
“住口!你…根本不是我的兒子,别以為我不知道,你是穆琳那個臭婊/子和野男人媾和生的小野種!”蘇·奧爾科特抽搐着甩掉身上繁複的裝飾,像夏末一隻幹癟的蟾蜍,用尖細的市井俚語咒罵着魯恩斯。
“陛下!”貴族出身的侍從從未聽過如此粗俗的語言,愣在一邊不知所措,魯恩斯知道多半是亞曆山大的死訊刺激蘇瘋病發作,保持着單膝跪地的姿勢隐忍不發。
“回去。”
“回到王座上!”隻有手捧绶帶,離殿下最近的禮官看到魯恩斯的眼中泛着駭人的幽光,雙唇微微張阖,無聲的做着口型。
魯恩斯殿下竟然試圖用異能操控陛下!蘇·奧爾科特被禮官的喃喃自語猛然驚醒,如同見到鬼魂一般被逼得連連後退,眼見半個身子都已經露在看台外。
“愣着做什麼?還不攔住他?”魯恩斯越是焦急,蘇就愈發閃躲他的眼睛,直到年輕官員出現。年邁的陛下眼淚簌簌落下,像極了被抛棄的怨侶:“我錯了,我什麼都聽你的,不要殺我的孩子……”
“陛下驚懼過度,該休息了。”奧爾德林穩穩握住了陛下枯萎的手腕,讓候命的侍從把人送回去。
“殿下也請落座吧。”奧爾德林沒有對剛剛發生的一切做任何解釋,隻是平常地示意魯恩斯回到自己的位置。
席間又是一陣熙攘,踏入看席的那段路,和被剝光了走在行刑的路上沒有區别。瑪麗安坐在鄧恩公爵身邊,羽扇捂着嘴難掩臉上的驚詫與憐憫。
“魯恩斯,許久未見了,學校的生活可還習慣?海因德軍事學院的入學考試素來嚴苛,非是有過人天賦無法入選。可惜我身有殘缺又自幼身無長物,不能與你和兄長有共同的經曆。”提起那位比他大五歲,如今生死不知的兄長,阿博特的聲音逐漸哽咽,攥緊了愛人的手才沒有再度暈厥。
“我離開帝都的時候,兄長就因病重卧床不能送行,當時還遺憾臨走之前不能再見最後一面。怎麼十多年過去了,您還沒死嗎?”魯恩斯的視線落在二人緊握的雙手上,沒注意到克萊馬蒂斯那聲小心翼翼的“殿下”,“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随皇兄一同去了如何?”
“魯恩斯?!你何時…變得如此粗鄙?”就和台上的父親一樣,當然後半句話阿博特并沒有說出口,隻是一味地掩面假裝咳嗽。
“比起兄長在地下演武場安排的十幾個蒙面刺客,我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
皇帝陛下離席後,奧爾德林快速推進着慶典流程。也不知道受哪位高人指點,鄧恩家族的今年花車平淡得讓人覺得乏味,連帶着後續一連串都乏善可陳,有鑄了執政官閣下金像的谄媚新晉伯爵,沉迷先鋒藝術的抽象世家,品味一向差得出奇著名曆史勳貴,吃了贊助商回扣的落魄門楣……看的人哈欠連連,也就最後霍特集團的機甲遊街勉強讓人眼前一亮。
儀式的最後,輔政官代替陛下對過去的一年做了系統性的回顧,并例行公事的宣布未來幾年的施政方向。
延續幾項尚在建設的公共工程,中間引用一句流行脫口秀明星的辛辣諷刺,再開辟幾項新的計劃:
……
第二十三項;延續第一智者卡迪·曼戈爾的遺願,财政部、教育部、科技部聯合霍特集團開展“高智普世”項目,對曼戈爾的大腦進行精密切割,數據上傳雲端共享,新曆20年以後出身的嬰兒,不論新舊居民,凡擁有合法居民身份者,在成年之前均在擁有一次與智者精神共調的機會。
……六十一項;……再啟“遠征”。
……
“都是前幾年的老款了,改個塗裝顔色,把直角換成鈍角就敢稱劃時代新品了?無聊,不看了不看了,關機!”守在熒幕前的薩金特目睹了全程,包括中途長達半小時的黑屏。
昆反倒有些戀戀不舍了:“等等,不是還沒看到修出場呢?他不是什麼念了什麼破第一學院嗎?我看名單裡有他們學校的壓軸演出。”
“蠢貨!你以為念了大學就成了人上人了?這年頭,就算你成了博士官,沒有一個好的出身,還沒你在地下打黑拳賺得多。”薩金特劈頭蓋臉就是一陣臭罵。
“可那明明就是……”薩金特聲音地打斷昆,大包小包的東西裝進行李箱,“收拾東西,我們要離開了。”
昆:“離開?為什麼要離開?去哪?”
薩金特看了眼供在玻璃櫃裡珍藏多年的昂貴腐酒,思想鬥争好久才取出來放在桌上:“離開侯雷因,然後有多遠跑多遠!”
昆:“好啊,這破地方老子早他媽待夠了!等修回來了,咱們哥幾個駕駛者‘海之号角’環遊世界,喝遍天下的好酒!”
薩金特幽幽道:“來不及了,我們等不到他了。”
昆急了:“什麼意思?死老頭你又在打什麼啞謎?回來之後,你就一直神神叨叨的,表情很不對勁,到底發生什麼了?”
“你自己看吧。”
關閉放映機的前一秒,熒幕出現一張惺忪的睡顔,鏡頭逐漸拉近,一名其貌不揚的年輕官員慈愛地揉了揉修的腦袋。昆:“他是誰?”
“真應該讓你識點字的,他就是你最崇拜的輔政官大人——羅塞爾·奧爾德林!”薩金特恨鐵不成鋼地搖晃昆的肩膀,“你還不明白嗎?那小子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小家夥,該醒了。”午後荒蕪的皇家花園,修從昏沉中驚醒。
他的戀人就站在不遠處的高台上,淺金色的長發和絲綢質地的绶帶一起融化在太陽的餘晖中。
他從來都是恨我的,一如我應該憎惡包括他在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