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長官,您太遲鈍了。”下屬阖上了指揮官的雙眼,戴上當年亞曆山大殿下親授的榮譽勳章。
除卻少數像威廉這樣被選中的優秀軍校生,大部分駕駛飛行器的都是近衛軍的年輕軍官,三十歲上下,出生于動蕩,眼見前人先輩立下赫赫戰功,自己卻在無盡的儀仗中蹉跎。
這種被新舊時代抛棄的孤寂,隻有與他們年歲相仿,從小在軍中曆練卻從不被委以重用的亞曆山大殿下才能體會。
而陛下卻讓一個不學無術,除了俊美一無所有的幼子獲得同等的待遇,還放任媒體大肆宣傳他的仁德與博愛。一個隻會耽于享樂、情愛的皇子,根本不配擁有民衆的愛戴。
“通訊室死了位軍官,天上出問題了。”看台之上,财務大臣霍林·霍克接到消息,看向身旁的奧爾德林。
被護衛簇擁着的年輕官員雙手撐着手杖,眯起眼睛:“不着急,再讓小弗雷殺殺他的傲氣。你是沒看見昨晚那小子威脅我的狠勁,他竟然敢命令我把修捷嫁給他。”
“什麼?!他怎麼敢?”霍林頓時也來了火氣,很快又冷靜下來,“但你直接殺了他,總歸是會傷了那小子的心……”
奧爾德林貼心地撥開霍林耳際的金發,附在他耳邊:“放心,我可是個開明的父親。等小殿下和他父親一樣被吓破了膽,鳳凰鳥變成了縮頭的鹌鹑,再送給修玩一玩也沒什麼大不了。”
雲層之上,其餘幾個軍校生也陸續發現異常。表演結束,相鄰的機體并沒有按照規定完成最後的隊形收束,反倒是自發形成了一個矩陣,将兩座人形機甲牢牢限定在封閉的領空當中,簡直就像……
“在防止那位殿下逃跑一樣。”
指揮科三年生吉爾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甩了甩頭提起精神準備跟着并入隊列,倏忽一架同型号的白色機體在眼前閃過,直直撞向弗雷德裡克将軍的機體!
場面徹底失控。
“修捷!等等我!你不要命了嗎?!咱們是去救人,沒讓你去當敢死隊啊!”威廉·法莫拼盡全力也隻能勉強跟上修的速度。
“從弗雷将軍手下搶人,你還想全身而退?”修關了機體過熱的報警系統,淡淡道,“某人不是說我們是一見如故、同生共死的摯友?”
利用機身的慣性,修撞破了S級别以上機甲的能量罩,火光四濺,威廉的聲音在後面追。修習慣性地抹去了唇角的血迹:“看來,我才是英勇的騎士,你充其量算作雇傭的雇傭。”
機甲是獨立的通信系統,修知道魯恩斯現在聽不見他的聲音,也壓根沒想過要溝通,直接迫使開始最後的攀升。萬米高空之上,一架儀仗用的白色僚機盤旋在“TP-7590螂型”周身,缭亂的火星占據了駕駛者全部視線。
兩座象征着帝國絕對力量的戰甲之間,一抹白色的疾影掠奪了所有人的視線。原本處于弱勢的藍白機甲也感應到對方的意圖,抓住時機,抽出腹腔的巨型“國王劍”對準機體頭部劈下!
威廉将一切看在眼裡,一邊驅趕着不斷收縮的陣型,一邊真臂高呼:“蓄意謀害殿下者,死!”
能從偏遠的小鎮脫穎而出,從人口最多的巴不郡取得唯一的考試資格,威廉當然不可能是單純的熱血笨蛋。突發狀況,主動出擊才有機會被天梯上的那群人看到。通訊設備裡“嗷”得一嗓子徹底叫醒了其餘的軍校生,吉爾率先調轉機身,撞毀了身後的02号飛行器。
其他人再遲鈍也知道如何抉擇,上一秒還是勠力同心的同伴,下一秒就刀劍相向。
“保護殿下!”攻擊的間隙,威廉不忘一遍一遍按動通訊鍵,“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
遲來了近一年的成人禮換來的是一次父子會面,一支軍隊,一架最新式的機甲和兩場不間斷的刺殺。
現實逼迫魯恩斯在最短的時間利用自己剛剛獲得的一切籌碼去對抗強大得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敵人。他可以在昨夜宮廷的幻境中割斷獨裁者的咽喉,然後潇灑地自戕,卻再也沒有勇氣做第二次。
“我說過的,如果你需要,我會站在你身邊。”一隻耀眼的“白鴿”兀自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用近乎殉道的方式替自己劈開一道豁口。
魯恩斯奮力驅使機體接住燃料耗盡下墜的伴飛機,又是一劍,斬斷螂體的一隻機械臂,在無數振翅飛行的“白鴿”的護航下,重新出現在衆人的視野當中。
歡呼聲沸騰,猶如天神降臨的機甲将慶典氣氛烘托到了頂點。
媒體轉播也及時跟上解說:“剛剛上演的一幕,正是緻敬了著名戲劇大師特羅洛普的曆史劇《王子與謀臣》的經典橋段,古貝特國的王子塔爾德蒙死而複生,奇迹般地出現在攝政親王的婚禮現場,當場手刃了殺父奪妻的一生之敵!”
當象征着鈴蘭皇室的藍白機甲突破雲層徐徐降落在廣場中心,蘇·奧爾科特激動地從王座上站起。奧爾德林看見了蘇的動作,食指敲了敲發脹的太陽穴:“讓他閉嘴。”侍從蜂擁而上簇擁着陛下。
“退下!”蘇用力掙脫束縛,渾濁的眼珠驟然爆發出駭然的精/光,場上的侍從不受控地齊齊跪下。
蘇·奧爾科特顫顫巍巍地走到台前:“值此慶典,吾尚有一事需向全國民衆宣告……關乎關于侯磊因未來的命運,關乎吾的繼承人,吾決議選定幼子魯恩斯·奧爾科特為下一任的——”
禮炮淹沒了蘇的聲音,教堂的鐘聲響起,盧分家族的花車率先進場。
擠在最前列的海因德市民推搡着要去采摘看台上的時令鮮花。其中一名身材矮小的年輕盜賊偷偷鑽進了花車帷幕,準備趁亂薅點貴族老爺的财寶,卻見帷幕之下,個個身着戎裝,手持槍械。
蘇·奧爾科特:“如今的侯磊因,新的秩序尚未建成,舊的禮法已然成為枷鎖。他年輕、稚嫩,但和這個國度一樣,擁有無限的未來。過來吧,走到台上來,吾最珍視的孩子。吾要親自賜予你無上的榮耀,并要你當衆發誓這一生永不背棄自己的子民。”
“砰——!!”盜賊的屍體被拖進花車,看台上的盧分老伯爵焦急地望着城門的方向,隻等陛下話音落下,萬箭齊發。
!!!
“讓開,都讓開!我是希律要塞邊防一軍團的通訊兵,我有緊急軍情要向陛下和弗雷将軍彙報!”
混亂之中,一名衣衫褴褛的士兵闖進城門,染血的足印一路疾奔至帝國中心廣場的、最外圍。他強行提起最後的異能,在狂歡的人潮中發出最後的嘶吼:
“艾薩克島淪陷!亞曆山大殿下——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