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魯恩斯敏銳地察覺到房間内存在異動。
“什麼人?”空氣中散發出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這讓他脆弱的鼻腔還有纖細的心靈都産生了生理性的厭惡。
“如果是惡作劇的話,我奉勸閣下最好适可而止。”魯恩斯用袖口輕掩口鼻,準備打開照明設備。
“咳…是我。”身上的疼痛讓修有點難以思考,他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還以為見到我,你會高興,看來是自作多情了。”說着又是一陣壓抑的喘息。
魯恩斯身形明顯一頓,他腦中幻想過無數的惡意,唯獨忽視了這一點。他的表情陰晴變化,懸在半空的手停滞不知如何安置。
“呵……隻要我稍一不注意,閣下就會跑得很遠呢。”魯恩斯雙手抱臂背對着修捷,維持着難得的矜持,“真是難得,怎麼不去找你那位肌肉小子同窗?我記得是叫鄧托、鄧施之類的名字。”
“是鄧巴·隆。”修無奈地接話。
“随便叫什麼,我并不在意。說吧,這次又因為什麼?你總不會無緣無故找我的,這一點我很清楚。”
“真冷淡啊……我們不是和好了嗎?”輕佻的聲音有氣無力,修強忍着想要暈倒的沖動,“咳…理由很簡單。我想你了……除此之外,你還想聽什麼,我愛你?想要和你——有更深刻的接觸?”
“住…住口!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魯恩斯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地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要在這種時候來招惹我?魯恩斯的雙肩聳動地更加厲害了。
在修被拉蒙德折辱的時候,魯恩斯就不止一次為自己的無能而自責。當他想去尋找對方時,又被各種事情牽扯住手腳。無聊的儀仗訓練、刻薄的家庭教師還有讓他不堪重負的民衆期待……每一項都在暗示他處處受限,身不由己。
許久得不到回應,魯恩斯終于從漫長的自我垂憐中清醒過來,猛然回頭:“修捷!你……你怎麼又把自己搞成這幅狼狽的模樣!”
修捷的臉色比魯恩斯印象中又蒼白了一些,細碎的發間纏繞着染血的繃帶,延長的部分則緊緊包裹着右眼,無力垂下的脖頸間扣着特制的金屬屏蔽器,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
“我在引誘你,小殿下應該還沒對我失去興趣吧?”修倚靠在相鄰的那張單人床上,語氣有些困頓。
“如果你不準備抱我的話,可以借用你的被子嗎?失血太多,有點冷……”在魯恩斯的注視下,修慢慢蜷縮身體,同樣綁着繃帶的手臂垂在腳踝兩側。
魯恩斯下意識将目光移開,看到一旁的椅背上挂着一條松垮的長褲,頓時全身的皮膚都染上了可疑的绯色。
“是誰傷了你?告訴我!”魯恩斯深吸一口氣,俯身用棉被完全裹住對方的身體。
“那不重要,别說些沒用的了……魯恩斯,你真的不打算給我一個擁抱嗎?過了今天,我可能再沒有這樣的好興緻了。”斜靠在床上的人勾起笑容,眼眶中卻閃爍着生理性的淚水。
見到對方隻是緊緊盯着自己的傷口沒有說話,修失落地垂下眼眸:“生氣了?”
“還是厭倦了?讓我猜猜……總不會是吃醋吧?鄧巴……我确實很欣賞他,但也僅僅于此。而且他是我父親的人,我不信任他。”修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在魯恩斯的責問之下,他竟然會耐着性子一一解釋,甚至覺得眼下帶着莫名怒氣的小殿下,有幾分可愛。
“你需要的是治療,而不是誰的擁抱。”魯恩斯的語氣很生硬,手上卻不自主地掀開一角繃帶。
還好,受傷的部分都已經被處理過了,應該是來之前就已經接受過治療。可是他的臉色為什麼還是那麼差?這個人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如此想着,魯恩斯不自覺将指腹按住傷口,一點點加重。
“嘶……不,我很确定。此時此刻,我需要的隻是你的擁抱。”對方垂下的發絲拂過修的脖頸,這讓他的心跳倏忽加快了一拍。病重之人意外地會比健全者更加渴-望被觸碰。雖然不知道緣由,但他不介意哄一哄鬧别扭的小殿下。
“你……你為什麼總是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必須要做嗎?”魯恩斯握努力克制自己發瘋的沖動,僵硬的雙臂從身後輕輕摟住對方。
“與拉蒙德上校有關嗎?那天在訓練室,他看你的眼神不對。”
“嗯,不過現在沒事了,不用擔心。”說完之後,修如釋重負的笑了。單薄的脊背慢慢向後傾倒,直到完全倚靠在對方起伏的胸膛之上,“上次就想說了,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讓人莫名的很安心,很像……”
“很像什麼?”魯恩斯隔着被子加重了力道,“你的故人嗎?……比如德海·波拉?”
“……”
“……”
“你從哪聽來的?”
覺察到修的聲音冷下來,魯恩斯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誰知道呢?也許是某人夢中一直在呼喚他的名字。”
“誰告訴你……這是個人名?”修仰起頭,用尚且能動的手臂随意地夠了一下對方緊抿的唇角。
魯恩斯的表情有些微妙:“不是嗎?”
“我呀…太了解你們這些貴族了,明明很在意,嘴上卻萬般婉轉。明明直接問我,就會得到答案。”
修保持着後仰的姿态,示意魯恩斯俯身湊近些,偏頭附在他的耳畔:“在我曾今生活的地方,一共有7種通用語言。如果你真的很想知道它的含義,在我們交往期間,我可以一點一點教給你,直到你學到這個詞,如何?”
魯恩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你在耍我嗎?别以為擺出一副柔弱的姿态就可以随意玩弄我的感情。”
“啧,真是不解風情啊……小殿下。”修攀附着對方的手臂,慢慢坐起來。在即将靠近對方的嘴唇時,他忽然睜開眼睛,玩味地看着魯恩斯震顫的瞳孔。沒有血色的薄唇最終隻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開什麼玩笑……”魯恩斯反扣住對方的後腦勺,反客為主地回敬過去。
二人唇齒相撞,交換着彼此的氣息。
“修捷,這裡…為什麼有一處凹陷?”舌尖撫過口腔上膛,魯恩斯不依不饒地執着于舌根早已愈合的傷口。
“唔,專心點。”修捷不滿于對方的糾纏,長睫震顫,“不重要…誰還記得這點小傷……”
“正常人怎麼會在舌根有傷口?是與你的身體狀況有關嗎?”魯恩斯對修的态度并不滿意,繼續對這個話題糾纏下去。他決絕地停止了吻,脫下絲質手套,俯身用光潔修長的指節托住對方的下颌,相鄰的食指從唇角一點點撬開。
“修捷。乖,張嘴,讓我看看。”
“嘬。”帶着淡淡香氣的呼吸讓修大腦瞬間宕機,為了獲得暧昧的主導地位,他低頭輕輕咬一下魯恩斯的手指。
察覺到對方果然驚慌失措地後退了幾步,修這才咧嘴笑了,口齒還有些含糊:“别擔心,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