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鬧鐘準時響起。

存款過億的人，起是起來了，但腦子，還在枕頭上躺着。

眼下有淡淡烏青，怨氣頗大，顯然是還沒睡夠。

她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直到聞見門縫中飄來食物的香氣，才慢吞吞撈起腦子，塞回腦殼，下了床。

當她習慣性打開衣櫃，拿出黑白灰配色，毫無造型，完全沒有時尚元素，僅僅是用來，不讓她以“果奔”罪名被逮捕的普通衣服，正要換上時，卻發現床邊疊放着一套她從未見過的衣服。

存款過億帶着疑惑将其抖開，也就是這一刹的功夫，她眼睛一亮，心被“逮捕”。

雖然是基礎款式，也是常見配色，跟她平時穿的大差不差，但怎麼說，五百強總裁和保險業務員，還是很好區别的。

遺憾的是，存款過億是個沒文化的大老粗，隻會用一句“卧槽”抒發内心情感。

若非要她來段有内涵的話，那便是“落霞與孤鹜齊飛”。

為什麼是這句詩，其實沒什麼原因，隻單純因為，它是存款過億腦子裡僅有的一點文化。

存款過億抱着衣服，推開卧室門，尋找屋裡唯一一個能給她解答的人：“中萬中萬，呼叫中萬，這衣服是你給我準備的嗎！”

男仆萬握着一隻平底鍋從廚房探出頭：“你在喊誰，家裡還有第三個人嗎？”

存款過億道：“我喊的是你啊，中萬，你不是比我大八歲嗎，所以你已經從‘小萬’升級為‘中萬’了，這是我對你這位年長者的尊重，還是你比較喜歡‘大萬’‘老萬’‘太萬’‘老祖萬’‘已入土萬’？”

男仆萬原地石化：“！”

年長者？

尊重？？

老祖？？？

已入土？？？？？？

存款過億用真誠的表情，誠摯的話語，在他心上用力地開了一槍。

男仆萬尚未愈合的内傷，又重了幾分。

他一言未發，扭頭回廚房，冷着臉給存款過億攤蛋餅。

存款過億撓了撓臉頰，都無需被動技能出場，就能敏銳捕捉到男仆萬的傷心，不明覺厲嘀咕道：“他幹嘛突然抑郁？我對他的稱呼有什麼不好嗎？搞不懂。有問題就直說嘛，明知道我們年紀差的多，有代溝。啧，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固執，不愛溝通。我真是沒話講。”

上了年紀但耳朵尖的男仆萬，聞她此言，呼吸一窒，銀眸更黯，眼底是濃郁到化不開的苦澀，她的每一句話皆化作一顆子彈，讓他的心碎得更透，落成滿地渣渣。

他隻是大她八歲，不是大她八十八歲啊！

頂多就是他掙錢的時候，她剛出生嘛，也沒有差很大啊！！

早知會如此，他昨晚就該謊報年齡，說自己剛滿八歲的。

男仆萬九分憂桑，一分惱怒，一氣之下，決定不在蛋餅裡放蛋，隻給她吃純面餅。

存款過億也沒多想，回房間把新衣服換上，去往客廳照鏡子。

全身鏡不放在卧室，而放在客廳，是因為唐念念說，鏡子對着床不吉利。

但存款過億知道，事實上是唐念念好幾次在大晚上于她床頭磨刀的時候，被鏡子裡的自己給吓到，找的借口，以強行挽回人工智能的尊嚴。

存款過億心情愉悅跨進客廳，也就是這時，她才後知後覺注意到客廳牆邊多了個浴缸，而浴缸旁又堆着數個用紅筆寫着“危”字的大箱子。

男仆萬端着做好的早飯走出廚房，瞥了她一眼，看到她穿上了他準備的衣服，分明眸光亮了一瞬，但什麼表示也沒有，語氣淡淡：“早餐好了。”

存款過億指着新冒出來的浴缸和大箱子，問他：“你打算不跟我解釋解釋，這是要在我家做什麼嗎？”

男仆萬下巴微揚：“那是我睡覺的地方和我的保養品。”

存款過億扯了下嘴角：“哈？”

睡覺？保養？

他回答的是她問的問題嗎？

男仆萬站在餐桌旁，右手手裡是一把梳子，左手邊有一隻醫藥箱，指尖輕敲桌面：“有什麼好哈的，快點去洗漱，梳好頭還要擦藥，我還有一堆事要做，沒空跟你十萬個為什麼。”

存款過億滿頭問号，将男仆萬看了又看：“？？？”

莫名其妙啊他。

他是把火藥當早飯吃了？這麼嗆呢？？

男仆萬昂首挺胸站似一棵松，任她打量，心道，沒見過這麼有精氣神的老祖吧，還不速速改口，查肯奧茨人類幼崽。

存款過億不會讀心術，不知他的想法，比着柯南君經典手勢，走進衛生間洗漱，猜測道，他的莫名其妙或許是唐念念教的。

仗着她這個雇主好說話，所以他剛入職沒幾天就學唐念念那樣暴露本性了。

存款過億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不禁愁眉苦臉哀歎，她的命好苦啊，一個管家，一個男仆，一個個都爬她頭上作威作福來了。

但是問題不大，她能忍，畢竟他做的飯真的很好吃。

今天早餐同昨天一樣豐盛，擺了一桌。

存款過億用面餅卷着煎蛋和小菜，吃得香噴噴，告訴自己，他年紀大，讓讓他。

好在男仆萬也不會讀心術，如若讓他聽見存款過億的心裡話，他那顆剛千辛萬苦粘起來的碎玻璃心又該碎一地了。

存款過億一手卷餅，一手大麥茶，垂眼看向，單膝半跪，捉着她的腳踝，往上貼跌打損傷膏藥的男仆萬，心思又飄了起來。

他今天沒穿男仆裝，換了身年輕人會穿的，正常的，時髦的衣服，但領口窄小，廓形寬松，保守得過分，除了露了一截脖子，啥也看不着。

存款過億晃了晃腦袋，把昨晚的畫面和在心頭騷動的“可惜”之意，丢至腦後，輕咳一聲，主動示好：“那什麼，今天的早飯我很喜歡，很好吃，給你五星好評，就是，如果面餅裡有蛋，做成蛋餅就更好了，那一定比單獨的煎蛋更香。”

男仆萬手上動作停頓了一霎，緩緩掀起眼簾，睨她：“除此之外，你還有别的要說嗎？”

存款過億想了想，又道：“有。唐念念燙壞我衣服，你給我準備新衣服，她壞你好，你是super，big，good，bro。”

男仆萬眼底浮起笑意，放開她貼好藥膏的跛腳，周身磁場回溫了不少：“扭傷的腳少用力，能坐就不要站着，也盡量少走路，今天我送你上下班，不準拒絕。”

“唔，知道了。”存款過億含糊應道。

她的手機于此刻響起，對方是說念念，念念到的唐念念。

唐念念徑自撥通通話視頻，也不等存款過億發問，自顧自說道：“存款過億，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今天見不到我了，我本來已經下飛船了，但公司又臨時通知我出差，我隻好又坐上飛船走了。聽到這個消息，你一定很傷心吧，你怎麼不說話，你是不是已經在哭了，别哭啊存款過億，你要堅強，你可是打不死的小強啊！”

存款過億咔哧咔哧嚼切成小塊的蜜瓜：“……”

她咽下口中食物，不急不緩道，“繼續出差也挺好的，反正你也累不壞，隻要你别忘了要出差費就是，不過，唐念念你要不回頭看一眼秦诩，他臉白得好像一具屍體，是不是累死了。”

唐念念立刻尖叫起來：“哇！死人啊！有沒有警察，哪裡有警察，快來警察啊，這裡有死人！！”

存款過億：“……”

她很想說，距離唐念念最近的警察就是那個死人秦诩，但她還沒說出口，唐念念就急着挂斷了視頻。

存款過億放下吃幹淨的盤子，涼涼道：“衷心希望秦隊可以豎着回來，我可一點都不想出喪事的白包，那要花我整整一個禮拜的工資。”

男仆萬噗嗤一聲被她的風涼話逗笑，将碗碟放進洗碗機後，從冰箱裡拿出了兩個保鮮盒。

存款過億好奇伸頭看：“什麼好東西啊？”

男仆萬沒有作出解釋，而是将保鮮盒裝進袋子裡，提起，對存款過億道：“我們走吧，送你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