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影子掩面哭啼,狗狗影子的也發出汪汪的慘叫。哀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驚的路邊的鳥都換了棵樹歇腳。
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的宋緒:……也不知道它們在哭些什麼。
透過羽毛的間隙,看到金簪重回到宋緒的發間,鹦鹉影子悄悄松了口氣,轉而,哭得更大聲了。
哭泣,是一門生存技術。有朋友和它說過,如果打劫碰上了硬茬子,最有效的保命方法就是賣慘、痛哭。畢竟,像它們這種小影子,沒殺過生、沒傷過人,隻要碰上的不是變态,正經修士看到它們這般慘,也不會多為難。它們往日裡最多就是趁着夜色尋點樂子,偶爾撿到别人的錢袋發點小财。若不是旁的影子總炫耀打劫容易,它這回也不會突然頭腦發熱,看着個落單的就動了歪心思。
第一次打劫就失敗,是件悲傷的事;好在,它們碰上了一個心軟的姑娘。有朋友說,若是遇到這樣的冤大頭,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它們哭得越大聲,那人便越不忍,說不定還會更可憐它們,多給點兒靈珠呢。它的死對頭貓貓影就是靠這招,把自己養的油光水滑的。
想到這裡,鹦鹉影子雙翅捂臉,哭得越發凄厲。它剛剛看過了,這姑娘面向良善、氣質溫軟,頭上的簪子鎏金異彩,啧啧,還好碰到個有錢的。
“嗚嗚嗚——,我好慘,要不是快餓死了,我也不會……”鹦鹉影子的話還沒說完,忽然,眼前一亮;捂臉的雙翅被忽然撥開,宋緒目光灼灼地盯着鹦鹉影子,表情好奇,眼中卻完全沒有憐憫。
看到宋緒如此表情,鹦鹉影子的賣慘聲戛然而止。
“眼淚呢?看不見呀,是因為是黑色嗎?”聽到宋緒的喃喃聲,鹦鹉影子心裡莫名一震,忽然,又看見對方伸出手,在自己兩頰摸索着,似是在找什麼東西。
“嗨,沒有眼淚呀。”宋緒的聲音帶着點遺憾,“我還沒見過影子哭呢,我還以為你們會流淚呢。”
鹦鹉影子:……麻鴨,遇到變态了!整隻影子都有點瑟瑟發抖。
“大人,”鹦鹉影子顫顫開口,“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念在小的們初犯,還請大人高擡貴手,小人來世必定鞠躬盡瘁、結草銜環……”
流利的報恩詞配上鹦鹉影子打顫的聲音,整個畫面有種說不出的滑稽,宋緒瞧着也被逗樂了,“話說得這麼流利,你的主人,高低得是個童生啊。”
“别抖了,一抖,羽毛都要掉光了。”
鹦鹉影子:……作為一個影子,它其實不會輕易掉毛的。
見鹦鹉影子又抖了抖,宋緒語氣溫柔道:“放心,不為難你們。”
“知道你們沒傷過人,”否則,她剛才出手就不隻是劃穿它們的鬥篷了;斷白城的影匪很多,但不是所有的影子都是匪;一個影子是否沾過血、傷過人其實極好分辨。而且,以這些影子打劫的姿态來看,大概是個新手。
“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聽到不會被吃,鹦鹉影子趕忙道謝,“小人來世必定……”
“不用等來世了,”宋緒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現在就報吧。”
“啊?”鹦鹉影子:??
“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原諒你們。”宋緒笑意盈盈地托着下巴,“你看如何?”
正被她抓在手裡的鹦鹉影子:……呵呵、它能說不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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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頭雁所在的山比宋緒想象中的還要高,站在山腳向上看,山尖仿佛都插入了夜幕。
宋嬌的身體,不适合趕路操勞;縱使現在有宋緒以魂力滋養,但對待這副身子,還是小心些得好。
出城前,宋嬌仔細打聽了關于斑頭雁的位置,但到了實地,會發現這篇山林的範圍不是一般的大。語言中的一點,一片放到現實中探尋,有時能耗上一夜,甚至更多。
鹦鹉、大雁都是飛禽類,怎麼算都有點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親戚關系。幾隻狗狗影,在尋蹤覓迹方面也算有點本事兒。
“大人,就在前面,”鹦鹉影子殷勤地為宋緒領路。
看着不遠處高樹上的鳥巢,宋緒點點頭。
見她神色滿意,鹦鹉影子順勢湊上前,眼巴巴地瞧着對方;面對鹦鹉影子的親近,宋緒了然地從儲物袋掏出瓷瓶,倒出了一些粟米。沒想到,當初從她的孔雀同窗那裡随手赢來的吃食,竟還能派上用場。也是,她那位同窗一向挑嘴,便是随手備的也都是好東西。
幾隻狗狗影吸着鼻子,巴巴地湊在一起,低着頭,看起來可憐極了;宋緒瞧着,也分出些吃食喂給它們,雖然不是專門的狗糧,但狗狗影們都吃得很香。還好,狗不挑食。
“到了,”鹦鹉影子揮動着翅膀,飛向了鳥巢,“懶鳥、懶鳥,來活了,快醒醒!”
随着鹦鹉影子的呼和,一隻白頰黑羽的斑頭雁睡眼惺忪地探出頭,“誰呀?是你呀,”它嘟囔着,“你大晚上的跑這兒來做什麼?”金色的喙張開,它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腦袋一轉,便看到了樹下婷婷而立的宋緒。
“呦,還有個姑娘?”斑頭雁迅速了然,多年來,它已完全熟悉自己在斷白城的地位和作用。
“是成親要用吧?”斑頭雁甩甩翅膀,“不行不行。”
成親的雁禮因為寓意美好,所以一般用的是活雁;當男方将雁送到女方家,隻要完成了所有婚儀,這些被用作“雁禮”的斑頭雁一般都會被放生。
被捉捕的斑頭雁也逐漸由最初的拼死抵抗,到慢慢接受适應,再到後來,一些聰明的斑頭雁甚至還學會了讨價還價;懶得自己捕獵的,甚至還會自動當商行以及要成親的人家家裡讨吃食。
“我很久不做這行了,”那隻斑頭雁拒絕道。年輕的時候,家人總要它見見世面,幼時貪吃,它便當了幾回雁禮。後來……
“你說什麼呢?”鹦鹉影子大聲駁斥,湊上前,卻小聲同斑頭雁講,這樹下的姑娘出手闊綽得很,絕對是個大方的雇主,千萬不能錯過。
“是嗎?”斑頭雁懶懶地掃了宋緒一眼,看起來是很有錢。
“你是不知道,她手裡的稻米可香呢,我保證你從來沒吃過,”鹦鹉影子拍着胸脯。
“哦?”斑頭雁不以為然。說起稻米,它忽然想起了上回當雁禮時,成婚的那倆小年輕也是裝扮大方,可事實呢,忒摳門;自己忙活一趟下來,刨除護理羽翅的錢,基本什麼都沒賺。更過份的是,迎親禮後,新人本來還該給它準備一份大餐,結果那倆一迎完親,就完全不管它了。
回來的路上,它餓得都飛偏了,直接落到了一戶人家的院子裡。好在,那家有一位女主人心腸好,給它做了一大份稻米糕。那個米糕的味道,至今難忘。
“怎麼樣,去不去?”鹦鹉影子給斑頭雁說了一堆好處,可斑頭雁依然沒有多大興趣。
“算了,”宋緒的聲音從樹下穿來。
鹦鹉影子趕忙飛下巢,“大人,怎麼了?”
“這裡沒有别的斑頭雁了嗎?”
“啊?”鹦鹉影子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有是有,隻是這位經驗豐富。”
“有漂亮些的嗎?”
聽到這個問題,剛才還憊懶的斑頭雁一下子激靈起來,這人什麼意思?
它“唰”地從樹上飛下來,身姿挺拔;修長的雙翅,烏黑發亮的尾羽,比雪還幹淨的兩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