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有所值?現在你連這種鬼話都信了?”
院子裡,宋緒垂着頭,一副做錯事老實聽勸的模樣。
她垂下頭,垂下眸,看起來表情乖順;石桌下,暗金色的簪劍在她的指尖翻飛。
“你說說你,怎麼幾年不見,這麼不長進?連這種騙子都能騙了你?”
宋緒連連點頭,不再同萬壑争論。她實在是煩了,都解釋多少次了,明明她說得清清楚楚,萬壑也表現地聽得明明白白;可隻要她停口,就會迎來萬壑相同的、重複的質疑。解釋了半天,似乎都是白費口舌。
這具身子弱得很,宋緒可沒功夫翻來覆去地和他糾纏這件事。
“還張口就是三萬靈珠,”萬壑哼笑一聲,“真是瘋了。”
許是宋緒‘認錯’的态度看起來還算誠懇,一通絮叨後,萬壑總算說教盡興了,不再唠叨這三萬靈珠。
“婚事?”宋緒才提起一句,就聽萬壑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在信裡都提過多少次了?我記得!”
自打宋嬌病重,就給萬壑送了很多封信。信裡明确說明了她的身體狀況,也數次提及婚事,希望萬壑能回來完成婚約,同她成親。
“所以我現在不是回來了嗎?”
見宋緒不吭聲,萬壑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重,“馬上就是學宮學部以及各宗門的招考,我們,再等等好不好?”
“若是能入了藥宮,我一定能找到法子救你的。”
“若是不行呢?”
“你覺着我考不上?”萬壑的聲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宋嬌,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這麼說?怎麼,這斷白城裡隻有你一個人能考過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宋緒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發起瘋來,“我是說”
“夠了!”萬壑沉聲道:“你懂什麼!你知道現在學宮學部有多難考嗎?你知道自從有了學宮學部之後,各大宗門的考核标準變了多少嗎?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宋緒深吸一口氣,指尖的簪劍交替輾轉,“我是說,如果我這具身體撐不過這幾天,你會娶我嗎?”
“怎麼可能撐不到?”萬壑也歎了口氣,“你不要杞人憂天。”
感受到宋嬌體内湧起的煩躁,宋緒也不再和這位‘未婚夫’兜圈子,順勢問道:“你真的有打算娶我嗎?”
“你什麼意思?”萬壑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懷疑我?你是不是忘了,當初你纏綿病榻,是誰登門照顧你,是誰不顧父兄的反對,執意向你提親的?我當初對你花了多大的心思你不會不知道吧,嬌嬌?”
“你現在這麼說,在你心裡,我到底是個什麼人?”
聽着對方一連串的擲地有聲的反問,宋緒歎了口氣。她不大明白,萬壑說了這麼多,為什麼就是沒有一句話能明确回答她的問題。
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宋緒靜靜地看着萬壑,重複着自己的問題,“娶,還是不娶?”指尖的簪劍蓄勢待發,等待着萬壑的回答。
“我,”萬壑咽了咽口水。不知怎的,他忽然不敢再随意誇口,眼前的宋嬌讓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身為修士的預感告訴他,要認真回答這個問題。
“我,”對上宋緒期待的眼神,萬壑艱難地點點頭,“當然。”
“我們有婚約,我自是要娶你的。”
“那就好,”宋緒微微一笑,萬壑隻覺着周遭無名的壓抑感一掃而光。
“定個日子吧。”
“什麼?”
“成婚之日啊,”宋緒看向萬壑,“有問題嗎?”
萬壑:……
事實證明,還真有。
婚姻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六禮之中,除了納征,其餘五禮所帶的禮物皆是雁。
按照斷白城的習俗,迎親儀式中所需的雁,必定得是白頰黑羽的斑頭雁。原本,在斷白城外有一處高山藏有斑頭雁;可後來,那地方受到了魔魇侵染,便罕有人去了。
“那你納采時的斑頭雁?”
“是早先訂下的,”萬壑道:“想娶你,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心思了。若沒有早先的準備,我們怎麼可能那麼快就定了親。”
“魔魇侵染後,斑頭雁便成了緊俏貨,萬寶閣開在此處的分店倒是有貨,但也需要提前預訂。”
見宋緒的目光看過來,萬壑忙解釋,“自從我們定親,我便在萬寶閣下了訂,可按照預訂順序,至少得再等兩個月,才能輪到我,”說着,他拿出了預訂的名帖,“不信,你盡可去問。”
“非是我不想娶你,隻是禮未備全,我如何能同你提?婚姻大事,不可兒戲,多年約定俗成的儀式禮節都是不能省略的,否則日後想起,豈不多留遺憾?”
“何況,現在你孤身一人,我若是随随便便就同你成了親,那傳出去……”
聞言,宋緒臉色微緩。想想也是,宋嬌心心念念的成親,想必也是按照完整儀式流程完成,不能草率。
萬壑溫聲道:“嬌嬌,我待你之心從未變過。你相信我,等我考入藥宮,我一定會找到法子救你的。”
“若是備好了禮,你打算何時娶我?”
“自是按照良辰吉日擇選,越早越好,”萬壑回答道。
聽到這句難得還算像樣的話,宋緒點點頭,微勾唇角,“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