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公府共三房,大房二房皆是沈國公夫人所生,三房是過繼的沈國公早逝胞弟之子,一家子兄弟有一母同胞,有并無嫡庶芥蒂的堂兄弟,兄弟之間可謂十分親厚,哪怕國公夫人更偏疼次子,也并不影響一家和睦。
而同樣的情況發生在江家則鬧到了分家的地步,是以自江家分家之事鬧開後,京中人常将兩家人拿出來對比,言語之中滿是對沈國公府的稱贊,連帶着沈家二爺沈舍人都被誇到了天上去。
不偏不倚的說,這沈舍人确實是個風光霁月的人物,從小到大走的就是神童加男神的路子,沒有經曆過什麼挫折,人生最大的坎莫過于青年喪妻喪女,還一蹶不振守孝幾年,但後來又娶了河陽郡主的孫女生了一對龍鳳胎。
以前清安也覺得這一家人在奇葩滿地的京城權貴裡算是清流了,但自得知了那常安小姑娘的身世,又接觸了沈舍人那寶貝女兒沈長樂……行吧,還是躲遠點。
今日,沈國公府遣人來六扇門,那排場可謂十分之大。
領頭的是一位年長的管事嬷嬷,衣飾鮮亮,出言恭敬,随行還帶了四男四女,個個姿容不俗,那出行的馬車更是讓清安見了都忍不住歎一句——真真是富貴迷人眼。
馬車上,嬷嬷束手端坐,輕言細語地與清安說起府上之事。
卻說自臘月籌備過年事宜起,沈國公府上便接二連三的出現怪事,如供着二房先夫人母女的佛堂燭火忽明忽暗,再如二房先夫人曾居住的院子半夜傳出詭異聲響……沒錯,一切都圍繞着二房過世的那位先夫人。
清安心裡頭一算,心道事情出了這麼久,得虧是在沈國公府,上上下下都口風緊,不然消息怕早在京城傳得漫天飛了。
“既然都這麼久了,怎麼今日才想着過來?”
“姑娘應當知道吾府祖上乃是武将出身,幾代男丁戍邊殺敵一門忠烈,這既是上過戰場自是沾染過不少血腥,本以為是邪祟趁年關作亂,可是幾場法事下來都未見成效,反而愈演愈烈,直到一位高人指點,說是府上宵小作亂,還找出了證據,這才算有了眉目。”
“這高人倒是有幾分探案的本事,可又為何不讓他繼續為你們揪出這幕後宵小?”
“那高人指點之後便離去了,我們城裡城外尋了好些日子都沒個結果。”嬷嬷說着臉上滿是可惜。
“貴府可曾想好,若此事經六扇門之手,有關一切便都會面呈聖上,你們也知道,我這兒一向是公事公辦、實話實說,萬一觸及府上一些……咳!”
“姑娘放心,奴婢在府上當差幾十年,吾府上可謂是再清正不過的門第了,況此事再不能拖延下去了……”
“可是又出了旁的事?”
“近日深夜先二夫人身影頻頻再現府中,不僅鬧得府上人心惶惶,老夫人與二夫人也都因此病倒了。”
“哦?那府上公子小姐可還好,這年幼的孩子可經不起吓。”
“因先二夫人過世時幾位都未出生,于幾位公子小姐倒是無礙。”
“不過明知是宵小作怪,這老夫人與二夫人怎還……”
“老夫人年事已高,又見已故親人面難免傷懷,至于二夫人……到底是二爺的先夫人……有些話奴婢也不便多嘴。”
不多時,馬車便行至沈國公府,沈國公府前兩頭大石獅子氣派威武。
清安下了馬車,直盯着門口那倆大石獅子看,又道“這石獅子有些不對勁呀。”
“有何不對?”
“我去過不少府上,但貴府門前這……”清安一副江湖騙子模樣的欲言又止,又搖搖頭不願多說,邁腿就往府裡走。
嬷嬷雖滿心疑惑但也沒再多問,直領着清安一路往後宅去見大房夫人方氏。
雖沈國公夫人一直偏疼二房次子,但管着府上中饋的一直都是長媳方氏,方氏出身名門,通身都是當家主母的風範,為人不愛出風頭也不喜熱鬧,是以多數時候國公夫人都是帶着二房兒媳出席各種宴會。
清安對方氏印象不深,一來是她确實很少出來露面,二來是即便現身也十分低調,遠不及二房夫人那般引人矚目,要說如今這位二夫人不僅出身好與這沈國公府也是沾親帶故,乃是沈國公夫人的親侄女。
是了,讓偏愛的次子娶了母家侄女,母慈子孝婆媳和樂,為人長子長媳又豈會真沒有半點想法?若不是大房夫婦都有意低調,這沈舍人也是個老實弟弟,這國公府指不定出什麼好戲呢。
尤其是當年方氏嫁入沈國公府後多年未有身孕,甚至連二房續娶的弟媳都搶先生下了國公府的嫡長子女,而長房大爺又沒有納妾的意思,是以也曾一度傳聞往後這國公府是要傳給二房的。
好在幾年後大房夫婦終得了一子,後又得了一女,如今也是兒女雙全,這才沒了那些傳聞,可滿京傳聞又都将功勞歸到了二房那對龍鳳胎姐弟身上,說是他們給府上帶來了福氣。
“府上之事想必嬷嬷都與姑娘說了,還望姑娘盡早為我們找出真相,還我府上安甯。”
“我隻再問一次,可是真的想好了?沈國公府在京中素來可是好名聲。”
方氏自然懂清安的意思,她揮揮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待人都離開了方才說道“姑娘見得多,有些事心中自然如明鏡一般,沈國公府上這麼一大家子要說沒有半點磕絆那是不可能的,母親病了,二弟妹也倒了,說是邪祟我信,說是宵小作怪我也信。”
“夫人這回見到了先二夫人嗎?”
方氏點點頭,面上露出幾分感傷,道“她還是如當年那般年輕,而我卻老了。”
“我聽嬷嬷說先前曾得高人指點找出了證據,是有人故意所為,可這之後事情卻又越發的鬼魅起來?”
“不錯,先前臘月裡出了那些事後,府上便請了人來做法事,做法事的師傅說一切都是先二夫人未得安息所緻,那佛堂和生前居所要早早處置才是,不然長久下去會不利府上子孫。”
“處置是指……拆了?”
“是遷到城外去,說是尋一處好風水的地方。”
“誰出的主意?”
方氏挑眼看了一眼清安,據實回答道“是長樂。”
“這些年沈舍人還惦念着先夫人吧?”
“二弟對亡妻情深确實不假,他們年少相識,是我們夫妻二人看着相識相愛成婚的,為了她,我們第一次見二弟忤逆母親的意思,他當真是個孝順之人,也是位真心孺慕兄長的弟弟。”方氏情真意切地訴說着往事以及對夫家弟弟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