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當閨女的暗搓搓盤算着搞事情,那廂當爹的也沒閑着,哦不,準确的說咱薛大人自上任以來在公務上就沒偷閑過,父母官嘛,還是京城這麼個鬧騰地方的父母官,能有閑?
且不說這京城一方的治理問題,單是尋到衙門要求主持公道的,處理起來就夠本了。
這不,今日裡又有百姓前來擊鼓了。
話說今日這事主雙方乃是一對親家,前日裡才剛辦了喜事,可就在辦喜事當天便出了岔子,酒席間新郎父親酒醉闖入新房竟意圖非禮新娘且在被攔下後大放厥詞,新娘父母不忍女兒受辱當場将人帶回了娘家,揚言婚事作罷。
可事情卻并未就此結束,因着喜宴賓客衆多人多嘴雜,一時這喜宴上這樁家醜也便傳開了,污濁的流言也跟着散播起來。
有人道新娘如今清白有損不配再嫁作正房妻,也有人道蒼蠅不叮無縫蛋怕是早有扒灰之事,新郎不過是個塊遮羞布,更有人稱新娘觊觎新郎家财勾引父子二人乃是未嫁先有孕……
種種不堪流言,逼得本就委屈的新娘崩潰之下尋了短見,幸有父母寸步不離才未釀成悲劇。
而新郎一家又做了什麼呢?
他們登門了,道歉了,還好言相勸新娘父母為了兩家顔面婚事依舊,并信誓旦旦承諾日後必定善待新娘。
可以想象,若是耳根子軟的父母必定是要哄勸着女兒回到夫家去,卻不想那夫家已然是個火坑而他們親手把孩子帶出火坑又親手把她推了進去,為了所謂臉面與世俗的眼光。
而難得的是這位新娘的父母卻分外清明,帶新娘回去沒門,婚事依舊做夢去吧,這婚事就當沒成!
這下新郎家不樂意了,要知眼下外邊流言傳得污七八糟,他們也好不到哪裡去,這親事可以黃但絕不能現在黃,新娘可以進門後被休棄、被病逝但絕不能新婚當天跑回娘家悔婚,當他們不要臉啊!
新郎家就此不依不饒,但新娘家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事鬧上了公堂。
“所以你們上公堂來是希望本官給你們一個決斷。”
當了十幾年的地方父母官,這點事兒咱薛大人根本不看在眼裡,可也覺着這年頭有閨女的人家是要愈發擦亮眼睛了,畢竟是人是畜生,甭說等生孩子坐月子,待嫁了左右都是晚了。
擦亮眼扼殺一切源頭才是重點,是根本。
“回大人,此乃小民兩家家事本不該叨擾大人,但素聞大人公正明理心系百姓之憂,還往大人為小民女兒主持公道啊!”
“那是否本官今日所做之決斷堂下你們再無異議?”
“小民謹遵大人判決,絕無異議。”
“大人明判,小民等絕無異議。”
“那好。男家以為這新嫁娘既是拜過天地便就是男家的人,沒有拜堂過後悔婚的道理?”
“是的,大人。”
“女家婚前不察男家德行有污,恐愛女日後在夫家遭受不白欺淩,故提出婚事作罷,願承擔悔婚之責?”
“是,大人。男家父親酒後禽獸之行污穢之言,着實不堪,如此家門小民甯可養小女一輩子也不願其日後提心吊膽度日、恍若置身煉獄呀!”
一個咬定婚事已成,一個拒絕承認婚事。
“嫁娶之事本就是兩情相願,既有一方不願,那婚事理當作罷。”
“大人,恕小民鬥膽,大人所言小民并不贊同。”男家新郎站出來反駁道,接着又道“嫁娶但求兩情相願不錯,可我兩家若非兩情相願當初又如何會定下這樁婚事,俗語有雲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如今兩家不過是起了小小龃龉,還望大人三思。”
“在本官看來這不是什麼小小龃龉,而是明目張膽的騙婚。”薛大人看着新郎巧舌如簧不禁冷笑道,拿出兩家婚書道“這是兩家的婚書,上書男家新郎為家中嫡出長子。”
婚書作為兩家締結姻親的重要文書,不僅要在官府備案,早前些年起婚書上還會詳明雙方出身嫡庶、是否有過婚史、男方妾室庶出數量,并附有聘禮嫁妝明細,彼此交底,圖個以誠相待。
若有一方在婚書上有欺瞞不實之情形,另一方則可提出婚約作罷,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當然,對于在婚後發現對方婚前有所欺瞞的,權衡利弊之下女子大多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古往今來對待失婚女子世俗更多是偏見而不是理解。
“可據調查你乃是外室所出,且有兩房妾室未報官府,也不曾在婚書上言明。”
“大人……”
“婚書上男家情況所言不實,有欺瞞騙婚之過責,本官現判決兩家婚約作罷,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這就完了?
自然沒有,流言肆虐的源頭在哪裡,流言污濁的本源是什麼,滿懷惡意的揣度,毫無根據的揣測,是逞一時口舌之快,還是……人心本就如此陰暗可怖而不自知?
這些都還需要更多的力量與時間去探尋。
“不知不言,不明不論,老祖宗說得真對。”
“這些人逮着了就該套麻袋揍一頓,無冤無仇的胡說八道去禍害一個無辜女子真黑心。”
“可憐了那姑娘往後的日子怕也不好過吧,經曆了這麼一遭。”金氏雖平日行事總透着一股潑辣爽利勁兒可聽着這等事也愛犯憂愁,當然揍一揍兒子想必就緩解了“嫂子你怎地不說話了?”
薛夫人一聲歎,道“我這不犯愁呢。”
一見自家婆婆眉頭皺起來,孟氏趕緊把懷裡軟乎乎的小娃娃遞到自家婆婆面前,懵懂懂的小娃娃仰着一張嫩生生的小圓臉,笑嘻嘻的張手要抱抱。
薛夫人臉上立即有了幾分笑意,伸手抱過自家粉雕玉琢的大孫子,道“這年頭知人知面呐,沒尋着清兒時我整日整夜的心裡落不下,如今尋着了這心裡也總還是懸着。”
“嫂子你這又變着法的顯擺有閨女了,往後你再提這些,我都不愛理你了。”金氏說着踢了一腳邊上的笨兒子“叫你們去打探消息打探怎麼樣了。”
三房兄弟倆混吃玩樂多年,自诩本事比不上幾個兄長能耐,但要說有什麼事兒交給哥倆,一準踏踏實實能給辦成了。
“我回來了。”
這三房哥倆還沒答上話,就見清安人進來了。
“喲,這又開茶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