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的第一天,冷,冷,冷。
一大清早,清安哆哆嗦嗦從被窩裡爬出來,又哆哆嗦嗦鑽了回去,無他,誰叫她猛然想起了今個兒自己是休息的——真真是可喜可賀啊。
故而,清安又蜷在被窩裡眯了一小會兒,待到清醒戰勝了對寒冷的畏懼,方才離了溫暖暖的被窩。
意識到今日的氣溫着實不太友好,清安十分機智地從櫃子裡翻出了深秋時節的外裳,不過出門時還是被那迎面的大北風凍了個措手不及。
好吧,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畢竟每年秋寒也就那麼幾天,雖然日子往後了走隻有更冷但是……那時候她有火爐有湯婆子啊,還可以裹上一圈貂,隻能說這秋天冷起來有時還真蠻尴尬的。
聽着耳邊呼呼的大北風,清安一路上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好不容易進了屋,一擡頭,好家夥,昨個兒她剛認的親二哥、小堂弟都擱那兒坐等着呢。
嗯……似乎她昨天有說今天要上門然後今晚要在薛家住來着……可是這樣大清早來逮人會不會有點太過了?她不會跑路的,真不會。
“大姐姐早!”見着清安終于露臉,正被諸葛夫人拉着話家常的少年郎如獲大赦,急忙起身招呼,恨不能振臂高呼以表激動。
為何?三句不離做媒,諸葛夫人是也。
作為縱橫京城媒人圈所向披靡卻唯獨在自家徒兒身上連番栽跟鬥的諸葛夫人,近來暗下決心誓要牽一段舉京矚目的好姻緣以重振其在媒人圈的聲望,很不巧,今個兒薛家小弟入了她的眼。
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兒正是相看的最佳年紀呀,年紀輕有可為,唇紅齒白模樣好,可不就等着她來做媒了不是?
“妹妹早啊。”相比一個不慎就被媒人盯上的悲催薛小弟,有計劃有預謀坑了自家小弟的薛勉可謂眼裡心裡都是樂,要知道以前諸葛夫人可都是盯着自個兒做媒的,可惜了三房那對兄弟沒來,來了……他一準也不讓他們好過。
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讓薛勉如此心心念念要坑自己那一雙堂弟呢,不急不急,謎底就在細節中。
用過早飯,清安被薛家兄弟逮……哦不,帶上了回薛家的馬車。
天子腳下對馬車的規格有着極為嚴格的管制,皇族與勳貴不同,勳貴與朝臣有别,官員與平民更是大不相同,故而單看一個人所乘馬車的規格便可瞧出該人乃至他家族的根基底蘊如何。
身在京城這個大染缸多年,盡管昨日薛家人并未對家中情況介紹太多,清安卻也早從這兩趟所乘的馬車中瞧出了不少門道。
一路上,三人同乘,因着先前就與薛勉有着□□的革命情誼,如今革命戰友升級成了親兄長,清安倒也真沒有什麼不适應的,倒是這位小弟這麼一直萌萌地看着她,讓她好生不适應。
薛家小弟,名喚薛玹,乃是薛家四房中的長房次子,也就是清安她大伯父的小兒子,年十五,小小年紀就長了張讨小姑娘喜歡的臉,雖然對着小姑娘們從來就都是繃着個臉,可架不住現如今小姑娘們就是愛這款。
所以說這會兒甭說清安被薛家小弟這萌萌的小眼神瞧着不适應,就是薛勉這個沒被自個兒堂弟放在眼裡的,也有點不适應了,說好的招牌臭臉呢,要不要這樣一個個都來跟他搶妹子,他有個親妹子他容易嘛!
不得不說,咱們薛二公子又想多了,難道就不能單純的覺得是因為你妹子長得好看嗎?
誠實地說,放眼美人如雲的京城,咱妹子也妥妥的顔值不輸,但擱薛家就有點不夠看了,并且在見到真人以前,薛家衆人對清安想象是一個壯實黝黑的姑娘。
雖說傳聞中六扇門的女捕姑娘是個美人,但薛家衆人比較理智——傳聞嘛都是美化的,辣麼剽悍怎麼美得起來。
所以啊在進京前這薛小弟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這個從小就聽說但從沒見過面的姐姐長得不好看沒關系,既然是一家人,誰敢說他姐姐長得不好看他們兄弟幾個就恁得那人連親爹娘都認不出。
誰知見了真人一看,一點都不壯一點都不黑,還挺好看的,所以直到現在薛家小弟在還沉浸在“我大姐姐是美人”這個令人驕傲的事實中,以後見着朋友說出來感覺還有點小驕傲呢。
總而言之,雖然仨人湊一起關系沒到達那熟稔的程度,可氣氛也并不尴尬,有一搭沒一搭的扯着閑話,時間過得很快,加上今日天氣冷出行的人不多,京城裡的道路頗為通暢,不多時三人便抵了薛府。
昨日因下着大雨,走時又已經天黑,清安并未來得及好生留意這薛府的建地規格,今日再來略略打量……嗯,氣派,非常氣派,位置還在皇城邊上,真的不會被禦史們列為重點調查對象嗎?
進了府,一路進去,目光所及山巒疊峰、藤蘿掩映,十分雅緻,隐隐約約還能聽見那流水潺潺的聲音,很快,由薛家兄弟引路,清安來到了一所位于花苑旁的院落前。
薛家兄弟示意清安進去瞧瞧,清安沒有多疑,獨自移步入内,然後……她真心被感動到了。
該院中種種布置幾乎與她在神侯府所住的小院一般無二,若說有何不同,大抵是這院子更大一些,種的花更多一些,樓宇也更氣派一些,俨然都是用了心的。
大抵是心有靈犀,這邊清安才進院子,那邊就見薛夫人歡歡喜喜從屋裡走了出來,一上來就拉着清安往屋裡去。
到了裡面,如清安所料,整個屋裡的陳設也與自己現下所住的屋子也是相差無幾,隻不過都是煥然一新的,也更為奢華氣派罷了,單單是臨窗擺着的那一架古琴就已是罕有的名家珍品,她在某某千金的宴會上見過,可貴可貴了呢。
“清兒,娘怕你住着不習慣,就照着你現在住地方随便準備了一下。”薛夫人說着,眼睛裡隐隐有一絲忐忑,生怕自己這樣的做法會讓女兒有負擔。
看着薛夫人這般,清安心中不禁微微發酸,雖說是昨天才認下娘,不過這會兒感受到這份母愛倒是發自心底的不想拒絕“嗯,我挺喜歡的,娘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薛夫人握着自己女兒的手拍了拍,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熱淚。
見狀,邊上的嬷嬷忙出來勸說“夫人,如今啊那些苦難都過去了,這麼喜慶日子的您可不能哭。”卻是勸着勸着自己也跟着流起眼淚來。
“對,喜慶日子,不哭,咱都不哭。”
然而,好不容易這對主仆互相勸着不哭了,一屋子的丫鬟倒是看着這一幕一個個都别過臉去擦眼淚了。
唯有清安一直□□着,一再壓下自己的眼淚水兒,因為她知道自己這會兒哭了估摸着一屋子人都得哭翻天——忍住,你是條漢子,你不能哭!
“清兒,你看這匣子裡的首飾都是娘這些年來為你準備的,娘一直在想等你哪天回來了,戴着一定都很好看。”
……
“大姑娘,這是夫人這些年來親手給您做的衣裳鞋襪,每年春夏秋冬各四套,不知不覺這都裝了滿滿幾口的大箱子了。”
……
“姑娘,這是這些年老爺夫人少爺他們給您準備的生辰禮物,一年年的都在這裡一樣沒少,今年孫少爺會畫畫了還給您畫了一幅畫,大家就怕你哪天回來怪我們忘了您的生辰,這些年我們都惦記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