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他笑說:“那你作為我的皇後,不能離開我。”他仿佛有一種自信,自信她仍愛他,自信她哪怕短暫地不愛他,他也能令她重新愛上。
他的自信多多少少有些刺痛了她,雙眼有淚意,但她生生忍住了,紅着眼眶看着他說道:“若我說我連皇後之位都不想要呢?”
皇帝問:“若你不愛我,也不想要皇後之位,琉璃,你回來是為了什麼?”
月華心裡早有個答案,自是不能告訴他。兼之此刻被他問得心頭紛亂如麻,不願與他周旋,便不理他,用些力氣将他推開,坐起身子來,将胸前衣裳攏一攏,打開車窗望向窗外,說道:“你管我是為了什麼。”
皇帝當她隻是嬌嗔,松了口氣,跟在她身後覆上來,用披着的袍子将她連同他自己從後包裹住,笑着吻了吻她面頰道:“如此也好。不管為了什麼,我隻要你回來。琉璃,我隻要你回來。”他将最後一句着重重複道。
皇帝雖然貪歡,但并未因貪歡而誤事。洛陽乃至平城的風吹草動全都時刻在他掌握之中。
先前東陽王及重臣陸叡等人奏請皇帝赴平城為國丈兼國舅馮熙奔喪,皇帝嚴詞拒絕,下诏申斥,并将二人貶官以示懲戒:“今洛邑肇構,跂望成勞,開辟暨今,豈有以天子之重,遠赴國舅之喪?朕縱欲為孝,其如大孝何?縱欲為義,其如大義何?天下至重,君臣道懸,豈宜苟相誘引,陷君不德。令仆已下,可付法官貶之。”
琉璃知道了這一節,心下暗忖,大概他自從重逢以來不管不顧地要她,也不全然出于情動無法自制,或許還包含着他在前朝的盤算。
兩人香豔的風月傳聞一旦流出宮闱為世人所知,那皇帝不孝不義的惡名可就通通變成是被她這禍國妖女蠱惑了。
世人不會知道她在妙法蓮華寺那十一年裡她的親生父親為了自保如何放棄她,世人不在乎她對生父有多怨恨,世人隻會罵她,在父親的喪儀上和行軍途中屢屢勾引皇帝,毫無禮義廉恥。
但她已經不在乎了。世人如何看,她不在乎。
她深陷水火的時候,世人救過她麼?
隻有高澈。隻有一個懷着報仇的目的又貪圖她身子的高澈。隻有那樣一個人曾經對她伸出援手,給了她庇佑。
說到底,是她自己救了自己。
至于拓跋宏……這一路上他到底是利用了她、算計了她,還是真的情難自已……琉璃已經不願再去多想。
這次回宮,她想,她真的隻有一件大事想做而已了。
皇後攜太子北上為馮熙奔喪的消息很快傳回皇帝駐跸行在。
皇帝隻是眉毛微擡,流露出些微訝異,但并不多。似乎對此并不感意外。隻淡淡吩咐心腹宦官道:“立刻傳旨昭告天下,尤其是從前諸位異姓王爵,就說系朕開恩,特許皇後回平城為國舅奔喪。”算是給事情留出了在明面上回旋的餘地,也是敲打留守平城的勳貴們,讓他們知道皇帝耳聰目明已然知情。
大軍此時原本拟前往陳留,改道北上至魏郡駐紮停歇。又傳旨洛陽守軍加強防衛。
因這次南伐,軍隊主力此刻盡在皇帝掌握,平城可以調配的兵力絕對無法與皇帝手下大軍抗衡,有些勳貴自從聽聞皇帝數道旨意傳來,便知皇後已無勝算,紛紛閉門避嫌;但亦有欲铤而走險者。
月華日夜服侍在側,皇帝做這些事時并未回避她。月華并沒有說皇後什麼,隻說:“遣人去平城時,若有機會,讓那人告訴太子,就說我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