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肯回來,我可以都不要,隻要你。”他說。
她嘲弄地一笑:“十二年前觀月樓上你騙過我一次,你還想用同樣的話騙我第二次,你想得美。”
他說:“十二年前,在你被軟禁之前,哪怕太後不喜歡,我也沒有碰别人。後來有别人,則是為了救你。你明知道的。月華,我記得我許你的誓,我沒有忘,也不想背誓。要不然——不然你以為太後為什麼直到臨終都沒有将你賜死?是我告訴她,如果賜死你,我也不獨活。月華,我承認我過去這些年沒有把你護好,也沒能守住誓言,可你要相信,我也已經盡力了。現在我終于親政,你能不能看在我們那年冬天曾一起經曆過生死,再……信我一次?”
月華淚流不止,良久哽咽無言,但最後還是笑了,問他:“你的話可信不可信,我甚至不用回宮去試,我站在這裡就可以試。我問你,你說可以為了我誰都不要,那其中想必包括皇後罷?皇帝陛下能為我廢後另立麼?”
他明顯地遲疑了一下,而她根本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搶先道:“我來替你說吧。皇後賢良,沒有過失,天下人面前,你廢不了她。”又道:“我再問你,其餘妃嫔怎麼辦,你能為了我,将她們都遣出宮去麼?廢妃出宮,會吃很多苦,縱然娘家照拂,也難免被人非議譏嘲。你忍心送她們去受我十一年來受過的那些苦麼?”
見他目光慌亂,她亦替他答了:“你不忍心。”
他仍抱着她,沒有松手。
她隻淡然地站在他懷抱中。
明明軀體相貼,卻如此疏離。
她笑得淡淡的。她的笑容越淡,便越透着嘲諷。
他漸漸無力招架,緩緩将臂膀松開,轉身,停在那裡,難以抉擇是繼續留下還是離去。
月華拎起桌上那串光華流轉、玲珑剔透的琉璃珠,連同滿是傷痕的舊物一起,向他伸出手,輕聲道:“陛下的東西,小女子原物奉還。”
他回身收下,納入袖中,說道:“對不起,月華。”出門離去。
高澈聽見外面久無動靜,自己推開櫃門出來時,見月華呆呆立着,仍面向房門的方向。
“你說話像刀子似地,一句一句剜肉一般,我在裡面聽着都替他心痛,你不怕他痛得厲害,從此不來了?”
月華轉身向他,重新笑開,說道:“你這些日子總是一副如何如何愛我的樣子,他從此不來,你不高興麼?”
高澈笑道:“你不是不信我的麼?現在又拿這話來問我?”
月華聽得出他的油滑,沒有再與他言語來回,隻說:“他會回來的。”
高澈道:“你已經十一年沒有侍奉他左右,就這麼吃得準他?”
“嗯。”她簡短答道。
高澈笑道:“那,我們在一起三年,你吃得準我麼?”
“三年?”
“前面的幾年不算。”他說。
月華前面忘了笑,如今又笑:“你又開始了,又裝出一副對我動心了的樣子。近來三年,與前頭幾年,你我之間有何不同?”
“前面那幾年是你為了自保。三年前,他宣诏要立你妹妹做皇後,你才對他死了心,才算真正跟了我。”
月華“噗嗤”一聲笑出來:“我哪怕到現在,也不算真正跟了你。”
“至少現在,咱們比你和他更像夫妻。”
她笑道:“‘像’夫妻,與’是’夫妻還是——”他擡手輕扼住她咽喉,不許她說出後面的話,就這麼吻了她。
“高澈,我說過,我的心已經死了,是真的死了。”那晚就寝前,她說。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