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性格木讷、身材矮小,父母為了錢早早就把她給嫁了人。婚前伺候爸媽弟弟妹妹,婚後伺候老人孩子丈夫,從窄小昏暗的房間,搬到另一個昏暗的房間,日複一日做着重複的活:撿廢品、挑材料、做家務。
難得的慰藉是上網當個樂子人。網費不貴,光腦有最便宜的基礎款,她喜歡網上沖浪,像條輕松的魚歡快徜徉在網絡之間,這不需要什麼門檻、什麼錢,她就能獲取到大量的信息、大量的快樂,熬過一天天枯燥無味的人生。
近期,她喜歡看雲舟的直播。
這可帶不來什麼快樂,因為她非常讨厭這個外球人。她覺得自己是患上了什麼絕症,讨厭卻偏偏沒日沒夜地蹲在直播間,像個瘋子。
最初是讨厭她的純真,三番四次救人,多管閑事。後面是讨厭她的命好,救的人沒想到是個有錢人,幫她牽了食品線,否則她哪來這麼多好食材制作火鍋?
要讨厭的點太多了,數不過來,她不關心什麼美食,她隻關心外球人兜裡的銀票,是越來越多了吧?明明搬到野外那會身上隻有五百塊,連她都不如,這才兩個月都不到,要賺大錢了?真令人惱火。
“咔嚓——”
丈夫此時回到了家,手裡拿着草綠色的袋子。作為一個純黑粉,黃馨自然認得那是外球人的商品。
好啊,賺外面人的錢不夠,還要賺她家的錢了是吧?看她允不允許!
“肖凱樂!你手裡拿着的是什麼?這麼貴的東西你都敢買,你瘋了不是?”
她火冒三丈大喊大叫,伸出手想把罪惡之源搶過來,沒想到被男人扇了一耳光,推倒在地。
“你在發什麼瘋?”
“癫子!”
丈夫緊皺眉頭,眼神變得兇狠萬分,換作以前黃馨一定乖乖聽話,唯唯諾諾低頭道歉,但今天不行。
今天的她比昨天更讨厭雲舟。從讨厭升級成了恨,網友對雲舟的每一分贊揚、每一分支持、每一分愛,都化作了肥料,澆灌出仇恨的樹苗。
她扭曲了面孔,撲了過去,振振有詞道:“最便宜一份33塊錢,你要買吃的,可以,網上十幾家店不夠你買?一份隻要10塊錢!你有沒有為我們這個家着想?你這個自私鬼!”
丈夫被吓了一跳,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他家婆娘什麼時候這麼勇了?
為了避免手裡的吃食遭殃,他趕緊撤離,但上頭的黃馨哪會這麼輕易就讓人走?兩人拉拉扯扯間,大兒子從房間裡出來了。
“爸,媽,你們在吵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咦,這不是......?”
趁所有人停下動作,男孩奪走父親死命護着的東西,快步溜回自己的房間,把門鎖上。“謝謝爸了,我替你吃!”
“哎,你這臭小子!給我出來!那是我買的東西,要吃一起吃!”男人砰砰砸門,暴怒的聲音在屋子中回蕩。
門打開了,又很快合上,徒留黃馨一個人在客廳中。沒有人理會。
忿火中燒的她想到了一個好方法。先騙兒子開門,假裝自己要吃,夾菜的時候把盒子掀了,這樣所有人就吃不了了。
她走到門前,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崽崽,你給媽開門,媽媽也要吃。”
“媽,你不是不讓吃麼?”
“我改主意了,既然買了也不能退,那就一起吃吧!”
門内沒有聲音再傳出來。
安靜讓黃馨心底湧出無限的恐慌。她再次開口:“崽崽,你聽話,讓媽媽嘗一口呀。媽媽還沒吃過這麼貴的東西,平時不舍得花錢,就為了把錢留下來供你念書。媽媽都是為了你,你是不是也要學會感恩?”
過了許久,兒子的聲音才終于傳來:“媽,你别吃了,就這麼點,都不夠分。”
丈夫也說話了,不耐煩道:“黃馨,那是我買的,又不是你買的,是你能吃的東西嗎?滾滾滾。”
女人在原地怔住,好半響才回到沙發上,當作無事發生。
十分鐘後,爺倆從房間裡出來,吃得紅光滿面、嘴巴冒油。
他們用讨論天氣的語氣,當着女人的面交流道:“真美味,他們星球是美食之都吧?居然能做出這麼多好吃的東西!”
“媽,我跟你說,這酸辣土豆絲特别好吃!一根根長度一緻,清脆爽口,味道鮮美!你以後一定要嘗嘗!”
分享完自己的開心後,男孩重新回到房間,丈夫也出門打牌。可憐的女人再次無人關心。
也無人發現她臉上布滿了陰霾。
這種事黃馨以前習以為常,她很擅長忍耐,此時此刻卻忍不下去了。
她看向直播間,今天是雲舟重新開張的第二天,直播間裡少女坐在闆凳上,面前是小山堆一樣清洗過的的菌子,她一個一個拿起來,把菌蓋掰裂,菌柄撕成絲狀,然後放到幹淨的盤中。旁邊有坐着幫忙的友人,幾人含笑談論着手中的菌子,慢悠悠幹活,背景是綠水青山,畫面美好又溫馨。
讨厭的人越幸福,越感覺到紮心。
黃馨把重創自己的直播給關了,直挺挺躺在沙發上,活不幹了,一動不動。
閉眼前念叨:毀滅吧,這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