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綏,我來陪你了。”
謝長綏聞之微怔,眼神一點點柔和下來。
他半垂下眸,無奈而笑,卻笑得似是在歎息。
他的血不斷被鎖鍊吸收着,陣中的光芒也越來越盛,這紅光映在他的眼底,将其眼瞳點點染紅。
他的妖毒發作了,可他早已麻木,像是失去了痛覺一般。
“瞿鳴之,以你凡人之軀還妄想吸收我們這麼多人的修為?!”有位宗主尚且還能支撐住,說完便握着劍朝瞿鳴之而去。
卻不想,瞿鳴之此刻已經吸收了不少修為,擡手之間便将人掀飛。
随即,他又閃身上去,扼住那宗主的脖頸。
瞿鳴之語氣不屑。
“你當真以為我這麼多年和你們一樣愚笨毫無長進?早在一年前我便臨入飛升,若不是顧忌你們,我何至于一直壓制至今!”
“你……你以邪術增進修為……與妖魔有何區别?!”
“成為強者便是最好,是正是邪又有何區别?你老實本分修煉這幾十年,如今還不是任我宰割?”
“我分明是六顆驗靈珠的天賦!天道不公!憑什麼我的兩個徒弟年紀輕輕一個天生劍骨一個修成神女,而我卻不能?!”
“你知道六顆和七顆驗靈珠之間的差距是什麼嗎?”瞿鳴之的面容猙獰,緊緊掐着那人脖頸。
他一字一句:“是機緣,天道不給我這個機緣,我便創造這個機緣,挖出謝長綏的劍骨助我早日飛升!”
此話一出,謝長綏唇角微微勾起。
瞿鳴之還需要源源不斷的修為,也需要謝長綏提供不斷的血到死,所以他并不急着殺他們。
他将手裡的那人随手一扔,在大殿中以勝利者的姿态開始踱步。
他說:“對了,你們在場的幾位宗主長老,想必都是可以點亮五顆及以上吧?”
“這個年紀能到此地步,也算得上天資好。但你們永遠不知道一個人空有點亮四顆驗靈珠的天賦,卻永遠無法成功的痛苦!”
“這個人在外門呆了足足三年,其他像他這樣的弟子最多的也是花兩年時間進入内門,還是平日裡最不好學的那批弟子,而他呢?”
他如同在講述一個可悲的笑話一樣,這一切都與他無關,甚至忍不住搖頭笑了笑。
“他太愚笨了,他徹夜不眠,日日練習,就為了學會一套劍法,可劍舞出來了,卻永遠發揮不出十分威力。”
“他就這樣不吃不喝不眠,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修煉,甚至為了在大比中獲得第一,瘋狂斬殺妖魔,可是還是不夠。”他說到這裡時眸中瞬間閃過一絲精光。
“後來,他從一個魔的手裡拿到了本修煉功法,他嘗試了,他第一次感受到提升修為是如此輕而易舉的事。”
聞言,大殿之中幾乎人人對此嗤之以鼻,非但無法共情,反而對其生厭惡心。
甚至,盤腿而坐不急不躁的太初宗主開了口。
他合着眼,問:“所以你用動了邪念,用邪術為自己逆天改命,以為把天賦從四顆改為六顆就可以變強?”
瞿鳴之居高臨下瞥他一眼,冷冷道:“你以為天賦是你想改就能改的?那隻不過都是僞造出來的,即便顯示出來的是六顆又如何?實際上不過還隻是四顆驗靈珠。”
這句話不由得讓姜挽月心頭起了疑雲。
她微微側頭看去,看着瞿鳴之。
她記得瞿鳴之說,是因為蘇輕竹的神力,所以她的天賦可以做到點亮七顆驗靈珠,甚至光亮更甚。
可他的這一番話……
又在說她能點亮七顆驗靈珠是一種對外的假象,至于她每一次爆發出的能力,都是她自己所擁有的?
可是她前段時間分明覺得自己的天賦的确差了不少……
除非,是因為當時的她内心雜亂紛擾,心裡的事太多,根本靜不下心修煉,所以才無所長進。
“真正的逆天改命,還要從他說起。”
瞿鳴之的目光陡然落在謝長綏身上,他眯了眯眼,“當年多虧我收了這麼一個好徒兒。”
“若不是你,為師這輩子都無法飛升。”他步步朝着謝長綏走去,他居高臨下走到兩人面前,眼神陰冷。
他說:“十三年前就該結束的事,你非要拖到現在,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是嗎?”
他說這話早在謝長綏意料之中,他早就料到了,如今,便是他當年想要的……
姜挽月擋在謝長綏面前,死死抱着他,不讓瞿鳴之再靠近半步。
瞿鳴之卻并不看她,而是繼續說:“當年為師特意助你一起殺了天臨國那麼多人,就是為了讓你背負世人罵名,逼你入魔道。”
姜挽月的心神猛地一震。
什麼叫……助他一起殺人?
“你也果然不負為師期望,在魔域的地位舉足輕重,隻有這樣,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你才會帶着魔族人一起殺上太玄,這樣,我就能以你為借口把五大宗的人全部集結于太玄。”
“你這樣為禍蒼生的魔頭,人人得而誅之,他們一定不會拒絕我……在你殺上太玄的時候本是最好的機會,我本可以将你們魔族人和他們一起殺了。”
瞿鳴之歎息着,“隻可惜……”
可惜什麼?
隻可惜容修暴露了他的位置和計劃,而那個計劃除了太玄還有兩位宗主知曉,他不得不臨時改了計劃,最終導緻他與容修一起被封在佛塔之中。
“原來,這就是你取了他劍骨又願意救活他的原因?”姜挽月隻覺得可笑至極,“所以傳言,謝長綏殺了你太玄弟子,也是假的?”
謝長綏根本來不及殺上太玄,如何動的手?
那些她聽說的,知道的,都是瞿鳴之傳出去!
那些都是瞿鳴之自導自演!
太玄劍宗的弟子死傷無數,根本就是他親手殺的!
甚至就連天臨國也有他的手筆!
堂堂一宗之主,竟心術不正到如此地步!
聽了姜挽月的話,瞿鳴之擡高下颌平靜道:“是真是假又如何?”
他緩緩擡起手,感受到其中蘊藏着的巨大力量,他俯瞰着這些痛苦而狼狽的人,恍如看見了曾經的自己,他笑,笑他們如今的下場。
随後,他又擡眼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
很快了,馬上就要成功了……
陣法開啟的時間越長,陣中人便越是承受不住,尤其是不能再耗用靈力,他們隻能坐下調息,隻能被動的感受着自己的修為被抽走。
他們也認為今日是沒有活路了。
可就在這時,大殿之上卻突然傳來一道冷笑,那人似乎就坐在大殿的房檐上。
“瞿宗主說得不錯,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是真是假又如何?”
詹信的聲音傳入所有人的耳中。
如驚雷落入湖面,猛然炸開水花。
瞿鳴之的身軀一僵,短短瞬間便立時擡頭向上看去。
陣外有人!
詹信的話繼續傳來:“魔域左右護法一向不和,不知你們聽說過沒有?”
“我今日也不是非救他謝長綏不可,不過既然來了,便來問你們一句,要活還是要死?”
這還用問?自然是活!
還不等宗主長老回應,陸雲山撐不住了,他大吼一聲:“活!”
這個答案不錯。
詹信臉上閃過計謀得逞的精光。
“那便當衆立個契約。”
“其一,廢除除魔宗旨,不得對魔趕盡殺絕;其二,人魔共處,永不再犯!”
有人不屑道:“今日你魔域若袖手旁觀,他日死的就是你魔族人!”
“更遑論,哪次不是你詹信去我們人界胡作非為?你也有臉提!”
“妖魔聯手,還怕他一個以邪術飛升的神仙?要不是你們對魔趕盡殺絕,我又何必去你人界作亂?”詹信一句話狠狠堵了回去,嗤笑。
“你們人族不是最信天道之言嗎,怎麼不一道雷劈死他?”
“還是說,你們死後,天道自會出手?我們魔域不一定會覆滅,但你們,是一定要死的!”
衆人開始面面相觑,臉色凝重難堪。
瞿鳴之從聽見詹信的第一句話開始便已經慌了,就如那熱鍋上的螞蟻,心急如焚。
他猛然間出手朝着謝長綏的脖頸而去,然而眨眼的功夫,謝長綏已經帶着姜挽月逃離了這裡。
他的臉色頓時血色全無。
這一刻,他已經意識到了什麼。
中計了!
姜挽月已經被大陣的力量逼得難受至極,可還是能保持清醒,她半個身子的重量全壓在謝長綏身上,被他攙扶着。
她說:“你以為你的什麼封印陣謝長綏就看不出麼?早在進殿的時候他便改了你的陣法,哪怕隻是一點點改動你的封印陣也廢了!它根本就封不住他的修為!”
“若不是為了讓你放下戒心,我們也不必陪你演這出戲!”
“若不是你以魔骨換了他的劍骨,他即便做不了劍修也可以成為陣修,就因為你換給他的魔骨,讓他隻能為魔,世人都稱他為魔頭,人人喊殺。”
謝長綏緩緩将姜挽月唇角的發絲撥開,聽見她笑着為自己不平。
“有的人生來便是修道的奇才,曆經千百磨難也仍然堅守道心!可有的人,亦正亦邪,一念之間便成禍患,修煉不精,你怨天尤人,卻從不知道自己生來便注定與道無緣,若無道心,談何成仙?”
“道心?”瞿鳴之聽了許多,聽到在意的地方竟聽得發笑,“道心難尋,與修道何關?你一個丫頭懂什麼?”
瞿鳴之還欲說什麼,身後卻傳來太初宗主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