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隐約看見謝長綏朝着自己走來,看見他的刹那,她莫名卸去了全身的力氣,竟覺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她說着讓他不要來,可當他真的來救她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内心的觸動。
那天見到他時複雜的心緒似乎還盤桓在心頭經久不散。
她按了按此刻難安的心口,那天他都不曾棄她于不顧,她難道真的要假裝視若無睹,就這麼反棄他于不顧嗎?
少頃,她蓦然轉身往回走,越靠近他,血腥味便越重。
“吱呀——”
她推開門,垂眸就見屋内一地狼藉,連同簡陋的一張小木桌都被他劈成兩段,杯盞也碎了一地,上面還沾染着斑駁血迹,像是被人生生捏碎的。
她鼓起勇氣,擡腳走進去,再将門緊緊關上,轉身往裡面步步逼近。
屋内光線昏暗,讓謝長綏的神色都顯得有些晦暗不清,他就這麼随意地坐在床邊,後背抵着床,雙眸緊閉,長睫壓下幾分陰翳。
姜挽月居高臨下緊盯着他,漸漸留意到他左手的道袍衣袖洇開了大片大片的血色。
這才一會兒不見,他竟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她緩緩靠近他,男人卻倏地睜開眼,一雙如同被血色暈染的眸子望向她。
霎那間,冰冷寒意徘徊在他的眉宇間,眼中殺意洶湧,氣氛緊繃到極緻,像是隻要她再往前一步,他就會無情割破她的喉嚨。
他無情吐出三個字:“滾出去。”
姜挽月望着他,頓了頓,突然發問:“謝長綏,你還認得我麼?”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男人立刻擰眉,擡眸審視着她,目光熾熱異常,一切都是那麼正常,可唯一不對勁的就是……他沒有回應。
看來她想得沒錯了。
毒發後的他就如同走火入魔一樣,殘暴嗜殺,而他的大腦也根本無法多做思考,他更沒辦法清醒的知道她是誰。
或許在他看來,隻要是出現在他眼裡的人,都該被他殺死。
也的确,看着她步步相逼,謝長綏心下一冷,下意識就要伸手掐上她的脖頸。
然而下一秒,他看着她脖頸上的指印卻蓦然住了手,腦海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但他根本不願仔細去想,于是眯了眯眼,看着她的目光更為不善。
姜挽月也不急着往前。
謝長綏是人,又不是真正的妖魔……萬一,他能聽懂人話呢?
“謝長綏。”她就在距離他兩米處盤腿坐了下來,與他對視着,一字一句認真道:“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這話也不知怎的觸動了他,竟讓他盯着她的眸子越發深暗起來,裡面似乎藏着什麼驚濤駭浪一般,幾乎要将她淹沒。
他沒說話,就靜靜盯着她,聽她說話。
見他似乎聽進去了,她又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會這麼說?”
她莞爾笑,笑意不明,“因為啊,你的身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你還記得容修嗎?”
顯然,這名字他似乎隐約記得,便皺着眉等着她的下文。
她緩緩說:“他不要你了,他已經回妖都了,你說他是不是很不講義氣,居然丢下你一個人走了。”
“到最後,陪在你身邊的隻有我,隻有我!你要時刻記住我!記着我的臉!”
“你說過的,不會傷害我,也不會殺我。”
“所以謝長綏,殺了我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她一字一句盯着他的雙眸認真說完,也不知他到底記進去幾分,便歪了歪頭,問:“現在,你還要不要殺我?”言語間,她擡起下颌,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她繼續說:“方才你清醒了一小會兒,看見我這裡被你弄傷了,不知有多傷心,所以你還要不要掐我脖子?”
謝長綏眯眼不語。
那确實是他留下的,可他會傷心嗎?
他望着她,殺念仍在蠢蠢欲動,一雙紅眸更是妖冶,泛着幾分邪性兇光。
姜挽月看出他眼底蠢蠢欲動的殺意,不禁咽了咽口水,默默往後退了退。
與此同時,謝長綏煩躁地閉上眼,突然用左手從地上握起一把匕首,随後再把自己的右手壓在地上,刀劍直對着手背就要利落果斷地紮進去。
姜挽月看出他的意圖,頓時心頭狠狠一跳,也顧不得什麼安全距離,急忙朝他撲過去把他手裡的匕首用力拍開。
“你瘋了?!”她脫口而出一句冷斥。
回應她的卻是男人的一聲譏诮冷笑,他用右手扯着她的手腕,猛然間将她拉近,他說:“若是瘋了,早該殺了你。”
姜挽月微微側頭,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才陡然驚覺他方才隻是試探。
她說出那些話,就說明他們關系很親近。
方才她攔着他,他姑且信她。
若是她沒有攔着,那麼死的就是她。
意識到這一點的姜挽月心底湧上幾分後怕。
說他神志不清吧,他卻還知道試探她,就是方式有點極端……
難道他這樣的就是大師兄所說的修為高的那一類人,中了妖毒也不會淪落到因神志不清而殺了他自己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