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熙君蹦蹦跳跳的伸臂攬住唐頌的脖子,兩人勾肩搭背地向前走,許一丁忽然回頭向她們打了個手勢,三人有默契,同時趴卧在了雪地裡,安撫自己的馬匹也跟着跪卧下來。
三人匍匐繼續前進,死死盯住不遠處的一叢火光,那裡有隊兵馬。梁熙君呼出一口寒霧,低聲說道:“三打五,應該等打得過。”
那隊人馬周圍環繞着一群暗影,它們的嗅覺靈敏,紛紛轉首向他們所在的方向巡視過來,那是一雙雙幽綠兇狠的獸眼。
“現在呢?”唐頌嗤笑一聲問。
梁熙君不屑的啐道:“怕什麼?五五開。”
那群暗影弓起身子,緩慢向他們尋摸過來,它們身後的兵将有所察覺,忽而起身,持刀上馬,也朝同一方向探過來。
唐頌擡手,摸了摸肩側銀子的腦袋,安撫它的亢奮,低聲安撫:“再等等。”
等到某一時刻,三人的橫刀同時出鞘,它們的刃上銜滿雪白的風霧,然後用另外一種鮮豔的顔色将其取代。
半刻鐘後,梁熙君将刀尖插進雪地中,她扶着刀立穩身子,氣喘籲籲的從懷裡掏出司南,辯明方向後,一指道:“那邊兒。”
三人向東而走,不一會兒與其他兩隊人馬彙合,一行人均披着一身血甲。蕭羽向唐頌看了過來,她向他颔首,說道:“我們殺了五個。”
他說:“我們也是。”
一旁的韋笙和鐘黎也道:“同樣,五人。”
唐頌分析道:“這應該就是他們設立的外鋪。”
梁熙君手腳利落,已經拆開了項上的铠甲,換着她從突厥兵士身上卸下的铠甲說:“事不宜遲,行動。”
其他人跟着她一起更換着铠甲,唐頌側首,望向正西肅州的方向,立在原地靜止不動,許一丁看看她,又看看其他人也立在原地,有些無措的四下張望着。
梁熙君訓斥他道:“還杵着做什麼?趕緊回去報信兒啊!”
鐘黎停下動作,看向唐頌問道:“司長,怎麼了?”
一行人随着他的這聲發問也都停下了手頭的動作,唐頌收回視線,看向一衆被風雪雕塑的面孔,同他們對視。
按照他們原本研判的計謀,在拔除肅州城外突厥一方的預警據點後,他們将僞裝成突厥的兵馬,嘗試進入肅州城内,撬開肅州城門,但是當下的唐頌卻猶豫了。
“唐頌,到底怎麼了?”梁熙君焦急的問。
“我在想,這個法子是不是過于冒險了。”她說。
一行人聽後詫異的盯着她,他們知道唐頌絕不會是臨時打退堂鼓的那類将領,然而發兵前遲遲不下軍令,這并不像她以往的做派。
蕭羽凝視她片刻,而後視向其他人說道:“諸位,這趟,我們都要活着回來。”
一行人面面相視,恍然間垂眸不語,唐頌壓抑聲息,暗自籲氣,然後向許一丁颔首,下發了命令:“回甘州,請原州道行軍元帥即刻派發兵馬。”
許一丁重重一點頭,一下翻身上馬,告别他們後,沿着原路返回夜色中去了。唐頌當即脫下身上的血甲,換上了另外一套。
六人跨鞍上馬,向着肅州城行進。大風起兮,風與雪角力,難較高下,于是混為一體,将它們之外的所有視為肆虐的目标,刀割般的吹拂着人們的面龐,将他們面上的血迹風幹。
臨近城門,唐頌微微擡眼,看到幾盞在風雪中微弱燃燒着的燈火,不知為何,她看出了它們的疲乏,她挑唇,心底的欲望死灰複燃般萌發,她想要熄滅它們。
“何人?”
城樓上的哨兵垂視城門外形色狼狽的一行人質問。
“甘州發兵了!我們遭了埋伏!”蕭岚繪“驚慌失措”的高喝,用突厥語向城門内謊報軍情。
“夜号!”
五人一同向蕭岚繪看去,她屏息,強自鎮定下來,望着城樓上,用突厥語對答,她的答案是方才從突厥外鋪兵士口中逼問出來的。
之後雙方又有三組對答,唐頌凝視城頭上在雪風中張揚飛舞的狼頭纛,額角生出了冷汗,終于,面前那扇城門在她面前開啟了。
六人前後交錯排列行走在門洞中,它張開深淵巨口,逐漸将他們吞噬,他們嗅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氣息,内壁上映着燭台裡飄忽不定的扭曲光影,像是它猙獰林立的齒牙,耐心的等待他們走進它的喉舌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