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聽得頻頻點頭,唐頌又道:“如此,話又說回到了原處。”她說着起身,目光下視,看向沙盤中,看向肅州、瓜州所在的位置,“我們必須盡快收複肅、瓜二州,将玉門關奪回,再次收歸轄下。”
“不錯。”蕭岚繪附和道:“大秦通西域,有五條路徑,諸道均始于玉門關,隻要我們從玉門關發兵,打通其中的一道,打通其餘平行的四道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衆人合議至此,将當下的局勢分析得越來越明朗,不過這些都是紙上談兵,是萬裡尺幅的縮影,真當投身于戰局中,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咨閱看向秦衍道:“那便如此,目下甘州和朔方、雲中雙方分頭并進,我會指任專員,于兩地之間來往,互通軍情,以便及時調整軍略。”
秦衍回應後,梅向榮看向對首三員老将,笑道:“我梅某人日盼諸位再傳捷音了!”
鄭彥、朱北川和鄧愈大笑道:“共勉!共勉!”
咨閱再次舉杯,笑道:“我敬在座各位一杯。”
堪會告一段落,蕭羽追着朱北川的背影出了兵驿,問起譚翔的近況。“譚雁舉一切都好。”朱北川笑道:“若不是他還得在陰山北面駐防,原本是要帶他來甘州的。”
故舊不得重逢,蕭羽頗為遺憾,朱北川安慰他說:“來日方長,待天下大定時,小國公還會再跟他相見的。”
蕭羽聽到對方的稱呼,有些恍惚,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憶起國公府,回憶起過往了,他隻想忘記過往的傷痛,而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擁有的那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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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走後,室内安靜下來,她低垂眼眸問道:“秦戎钺,是哪處的五座堡寨?”
秦衍的手指垂向沙盤内,越過陰山向她一一指明位置,唐頌輕輕點頭,“你做到了。”
長久的沉默中,她始終沒有擡頭,似乎在等待他先開口。
“頌頌,我天亮就得走。”
“嗯。”
她聞聲擡眸,與他隔着陰山相視。
她一手舉着酒杯,一手牽着他,被夜色與雪霧裹挾着向前走,她腳步微微踉跄着走在他的前面,回眸來望他,笑鬧着說:“可是秦戎钺,此時距天明還早。”
掀開夜幕,來到隻有他們兩人在的營帳内,她靠在桌邊視向手中的酒杯,那裡面盛滿了來時一路的風雪,她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舍的放下了它。
“秦戎钺,就像他們說的那樣,我們分頭并進,你連營合圍,我打穿河西,好麼?然後……然後……最後我們再相遇。”
“好。”
“秦戎钺,你怎麼這麼快就答應了?”
“頌頌。”他喚她擡頭,凝視她的一雙醉眼。
唐頌擡眸,凝視夜的一雙漆瞳,她醺醉,再也走不出來。
他伸手,撫摸她頸間的勒痕。“秦戎钺,”她仰着臉,嗤笑着問:“我食言了,我受傷了,你會怪我麼?”
“不會。”
“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垂眼親吻她受傷的痕迹,她酒杯中的雪化了,被她擡起的指尖撩到,失重、傾倒、墜落,不知丢在了哪處。
她是一座搖搖欲墜的危樓,但是有人會在她經受霜雪摧殘時,扶穩她。
“頌頌今晚偷喝了不少酒。”
“是……”
她遍體鱗傷,又有什麼關系,那些傷口被愛意照拂,早晚都會愈合。
“頌頌想我麼?”
“秦戎钺,我好想你。”
她伸出指尖,撫過他的護心鏡,撥開冷熱激化時凝結的水霧,劃出一道濕潤的清晰的痕迹,她忽而呼吸急促的皺眉,手指在他的銀铠上面蜷曲,卻什麼也抓握不到,隻有借力于他的臂膀,好讓自己徹底松懈。
她的脖頸低垂下來,依偎在他的颌下,聞聽他的心跳,好像是輕風細雨灌滿樓,穿堂而過,纏綿濕意撲面而來,她阖眼、屏息,再放縱自己深深喘息,吸進一口涼意。
如此反複,她沉溺其中,半清明半酒醉,不願醒來。